一
最近朋友圈被北京高聳入云,不,是入霾的房價刷屏了。
對于像我這樣出生得不夠早,沒趕上買房好時機,現在并不打算在北京買房,當然也買不起并且還沒有購房資格的人,每每看到動輒幾百上千萬的房子,都覺得是在隔岸觀火,隔鞋搔癢,總觸不到痛處。
跟朋友聊天的時候,我自嘲:我這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朋友總說:那是因為你還有退路。
二
在每一個辦公大樓的走廊里,格子間旁,你都會碰到身著統一制服的保潔阿姨。
我之前聽多了都市傳說,例如誰公司的保潔阿姨其實是附近房子的包租婆的故事,所以一直覺得她們很多人可能只是退休了閑得沒事干打發時間。但前兩天,我借著贈送一些自己不需要但扔了又可惜的食材的契機,和一位保潔阿姨攀談起來。
聽著帶點方言的口音我便知道,她是和我同一個省份的。老鄉見老鄉,阿姨的笑容特別開心又燦爛,待我們熱絡地拉了些家常,又詢問了具體地區,大概知道,那是一個下了火車還要再轉趟汽車可能還得再走點路的山里。
阿姨遇到老鄉,倒是分外熱情:“你住哪里呀?房租多少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住公司附近,房租得2700呢,還是跟人合租的。”
阿姨聽罷,驚訝地乍了乍舌。
我還沒回過神來,她又問:“你來北京多久啦?”
“兩年左右了吧”。
“我在這個物業公司已經干了11年啦,剛來的時候工資才800,現在都2600了。”
我不禁愣了一愣。
2600塊,差不多正好是我的房租價格,然而這在現在的北京,房價動輒幾百萬的地方,能過日子嗎?她這一個月的工資,僅僅只是相當于公司附近三室一廳中一個小房間的價格,吃飯住宿日常開銷,又是怎么解決的?
回過神來,我很想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保潔阿姨是怎么在北京過下去的:“那阿姨你住在哪兒?”
“我住XXX路公交的終點站,下車再走一截就到了,大概要走兩個站的路吧。之前有一路公交沒改道的時候還能少走一點,改道了我們就只能坐這一趟公交車了,不過還是挺方便的,那邊房租才600塊一個月。”
其實我并不知道那一路公交的終點站在哪,也并不知道沒改道的公交應該怎么行駛,更不知道600的房子在北京哪里能租到,我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在蜜糖罐里泡太久了,總是質疑這樣的常識性問題。
但我仍然想確定:這么長的距離,早上得多早起床才能按時到公司開始工作?于是我又和阿姨聊了聊她上班。
毫無懸念,如果輪到上午班次,她們一般五點就起床,七點半就必須得開始工作,相比起我們這群散漫慣了的小孩,簡直是不可想象的生活。
話題不知不覺就聊回了家鄉,我勸她:“北京還是離家太遠了,很多人都在我們省的省會城市工作,也挺好的,什么時候累了就回去吧。”
阿姨先是點頭,繼而搖頭:“那里工資還是沒有北京高,我的親戚在那工作,一個月才一千多塊錢。”
我竟然不知道回答她什么才好。
聊天是以阿姨的盛情而結束的:“你有空周末的時候來我們這里玩啊,我給你做飯吃。”
對一個身在異鄉的人來說,聽到這樣的邀請的當下那一瞬間,我感到無比地幸福。就像小時候隔壁鄰居家小孩一起吃飯的快樂;又像是與親人們聚餐的喜悅。
但最終,我還是笑笑說了下次。
因為像我這樣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去了也只能是麻煩了她,給別人家添亂,做家務也估計是幫倒忙。
三
之前看過一些關于北京產業搬遷,批發市場關門的報道。
從官方控制北京人口的態度來看,北京疏解產業和人口外遷的進程正在明顯加速。
如果等有一天,城中村和自建平房都被拆光了,以前在這里還能找到600一個房間的人們,又應該住哪?
這樣的不平衡橫貫在我們的眼前,無法也無力去怪罪于誰。我們最多能感到幸運,自己還有事做,有人愛,有期待,并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去幫助周圍的人。
我終于明白朋友說的,“你還有退路”是什么意思了。
我仔細想了想,似乎是的。正是因為我還有回到二線城市的退路,目前也沒有結婚生子的意向,所以從來不認為需要把家底掏空來砸到一套鋼筋水泥的房子上,也因此常常以為陽春白雪就比下里巴人來得高貴。
但現在我更覺得,很多時候的自己,時常艷羨地望向高位,以為那就是全部的世界,卻沒有轉過頭去看看身邊的人事物變更幾何。
殊不知他們的生活,才是從地面躍起,綻放在夜空中的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