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來拯救你,我親愛的陳老師

第一次見陳老師的時候,我剛來北京上著一周只有一兩天的班,本來是抱著一大堆書來北京考研的,可是計劃泡湯之后,我開始到處找兼職,尋尋覓覓了一番之后,某天我在兼職網頁上輸入了“心理學、寫作”幾個字眼,很奇怪,第一個展現在我面前的就是陳老師的工作室在招心理學寫手的信息,看著“心理學專業、文筆好、本科以上學歷”等幾個字眼的時候,我內心的喜悅無法言表,因為感覺這條信息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但是與此同時更吸引我的莫過于什么小節日200、大節日500,外加年終獎的誘惑力,沒錯!我立馬聯系了這個素未謀面的陳老師,并且心存僥幸地發過去了我曾經寫過的幾篇傷春悲秋的日記(哈哈,似乎我的代表作成了那些日記。)
??沒多久,陳老師打電話讓我過去面試,非常清晰的記得自己當時有多滑稽和謹慎,面試臨走之前曾特意告訴和我關系好的一名男警察說,我幾點幾分要去哪哪哪,一個小時之后你要記得給我打電話哦!如果我關機或者不在服務區,你就趕緊報警啊,記得可要救我?。。ü?,當時的自己就是一個電視劇看多了的神經病)。
??果然,我對陳老師的初次印象是——這看著不像一個好人吶!因為陳老師租的寫字樓比較偏僻,當時他是親自去站臺接的我,就在我跟著他后面去面試的路上,我一直告誡自己,如果他領我去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我就堅決不能進去,如果他給我任何飲料之類的東西,我堅決不能喝(當時大腦里不斷浮現出電視劇里演的單身女孩被歹徒用水迷暈又倒賣到大山里當媳婦的劇情)。
??就這樣,內心一直忐忑不安的我跟著陳老師走進了他租的寫字樓辦公室,當看到幾位正在電腦跟前埋頭苦寫、奮筆疾書的人們時,我的內心稍微平靜了一點,這時,陳老師果真不合時宜地遞來了一瓶綠茶,我趕緊咽咽口水說,我不渴、我不渴。其實面試的內容很簡單,就是當場寫一點東西,隨便寫什么都行,五百字左右就行了,猛然發現,“隨便”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一種事物,當讓我隨便寫的時候,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真的不知道寫什么,最后只能吭吭哧哧地寫了自己從接到面試到真正面試這期間的心情變化(真的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么想的。)結果連編帶蒙的我也只是湊了三百個字。
??但是,就是這三百個字卻注定了我們的“緣分”,陳老師竟然說我面試通過了,隨時都可以上班,忘了那一天是怎么飄飄然地回到宿舍的,也忘了打電話告訴我那個警察朋友不要報警了,更忘了堅決不喝陳老師遞過來的水,實際竟直接裝在包里拿回來了??傊瑳]過幾天,我滿懷信心地去陳老師那里上班了。
??記得剛開始寫書的時候,陳老師挑我的毛病是最多的,刪我的字數也是最多的,當時我一直再想,為什么別人的可以不看或者只是改幾個標點符號就可以了,就我的,偏偏哪里都不對勁,真的,當時心里充滿怨氣,多次想拍屁股走人,可是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工作,只能繼續死撐著。(現在的現在,我多么感激當時死撐的自己。)
??實在寫不下去的時候,我開始沒完沒了地復制粘貼網上的,越看人家寫的越精彩,由最初粘貼一句話,到粘貼整段話,最后甚至到了粘貼幾大段的程度,記得當時陳老師一直語言暗示我:寫不下去了可以休息休息,沒事的,不用太著急,等有靈感了再寫,最好用自己的話來寫,當時傻不拉幾的我就是聽不懂“用自己的話來寫”是什么意思,依舊照抄不誤。
??結果幾天之后,我寫的文章通通被打了回來,陳老師修改的很簡單,就是把我粘貼的段落的網址給我復制在了下面,看著整張紙密密麻麻的網址,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那種尷尬的程度就是直到現在想起來依舊會覺得臉在發燙。
??正是陳老師這種無聲但卻十分有力的行動徹底敲醒了我,反正從那之后,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抱著這么不認真的態度來工作了,既然做就做好,要么純碎就不要做了。重新調整了一下心態,重拾了手中的筆,我又開始寫了,不過這次心平氣和了很多,慢慢地,我發現陳老師表揚我的次數多了,我被刪掉的東西也少了,直到現在,幾千字的文章對我簡直小菜一碟。
??寫作的事情步入正軌之后,女人天生的八卦開始讓我到處打探陳老師的私生活,據周圍同事告訴的確切消息,陳老師36歲左右,未婚大齡男,獨居,中央民族大學的研究生,以前好像在某個出版社,現在自主創業等等。
??就在我一直納悶陳老師都快四十的人了為什么還不結婚的時候,有一天陳老師在和我聊天的時候突然說,你是正兒八經學心理學專業的,我想咨詢你一些問題?我想都沒想便說,好呀好呀,當時的自己自我感覺十分良好,一副自己知道的心理學能治愈任何人的架勢,陳老師害怕說不清楚,專門將他要說的話寫在了一個文檔上,故事的開頭俗氣的每個人幾乎都可以猜到結尾“我有一個朋友……”

??陳老師口中的這個朋友是一個脾氣火爆的人,生活里一丁點的事情就可以點燃他的脾氣,并且生起氣來幾乎發瘋到可以干出任何事情,為此,這個朋友和周圍的任何鄰居都合不來,因為他會夸張到由于別人說話聲音大而大吵一架,這樣的事件發生了幾次之后,陳老師的這位朋友開始獨自居住了,但是依舊和別人的關系不長久,陳老師最后的問題是,我這個朋友為什么會這樣,以后應該怎么辦?
??我記得當時的自己特別一本正經的搬出佛洛依德說,精神分析學家佛洛依德說了,一個成年人現在的性格和脾氣是和年幼時父母的教養方式有關的,根據你這個朋友的狀況,我大概可以分析出,你這位朋友父母的關系可能不和諧或者是在你這個朋友年幼的時候采取了粗暴的教養方式,所以才……
??結果,我的一番大理論還真的歪打正著了,陳老師告訴了我如下的話:你說的沒錯,我這位朋友的父母關系很不和諧,經常吵架和打架,任何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可以讓他們吵上一整天,可盡管如此,這對父母卻一直沒有離婚,而是生活在一起,結果在我這位朋友成年之后他就懼怕婚姻,他不敢結婚,他害怕步他父母的后塵,因為他覺得婚姻是痛苦的,而他不想痛苦。
??聊著聊著的時候,我猛然覺得,陳老師口中的這個朋友就是他自己,知道這個真相的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畢竟剛剛步入社會,對于婚姻,對于安撫別人,我幾乎沒有任何經驗可言,尤其是眼前這個年長我十幾歲的人,我突然變得手足無措。
??可能是意識到我實在接不下去了,陳老師轉移話題問道,你說對于火爆脾氣應該怎么辦?當時神經兮兮的我一邊快速運轉大腦回憶大學里老師講的東西有沒有用的著的,一邊趕緊在百度上搜索答案,最后將一段極其狗血的話發給了陳老師——即當你想發脾氣的時候,可以采取如下方法:一請深呼吸幾次,讓自己保持平靜,延緩即將要說出的話;二使用厭惡法,就是在胳膊上綁個皮筋,每次發脾氣就使勁拉皮筋彈自己,當有不愉快的體驗時,你或許就減少發脾氣的次數了……
??已經記不清楚當時到底告訴了陳老師幾條這樣的狗血措施,只覺得當時的自己好傻好天真,自以為是一個無所不知的心理分析師,但卻無力到連一個身邊的人都治愈不了,我第一次覺得,心理學原來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神通廣大,它也有它的局限性。
??那次事件之后,在以后和陳老師的交往中,我避免談及任何有關他私生活方面的話題,在我的意識中,既然我不能治愈他的傷疤,那么我就不要再去殘忍地剖開他的傷疤了,直到最近發生的事件對我的觸動很大。
??事件的起因是寫作那里有一個丫頭考上研了,陳老師組織了一個飯局為他慶祝,因為以前的好多人都不在了,當時吃飯的人就只有考上研的那個丫頭,陳老師,順順和我,也許是好久沒有聚在一起的緣故,又也許是喝了點酒的緣故,陳老師后來絮絮叨叨地給我們談起了自己的煩惱,即新搬的地方又沒法住了,因為租的房子在一進樓的樓口,那里每天都會聚集好多沒事干的老頭來打牌,對于他這個需要安靜環境來寫作的人來說,外面的聲音簡直糟糕透了。
??幾次協商無法解決之后,陳老師開始肆意地報復了,即趁著晚上老頭們沒在的時間,陳老師會在玩牌的桌子上扔糞便,或者索性將桌子給拆了,但是陳老師的這些舉動一一被不屈的老頭們化解了,扔上去的糞便被清理了,拆掉的桌子又被釘好了,陳老師實在沒轍了,只能求助于我,“你不是在派出所嗎,你說怎么辦,我要是報警,警察會不會管?”
??我只能實事求是的告訴陳老師,“警察沒法管也不會管,人家老頭又沒有賭博,這屬于正常的玩樂,警察怎么管,你頂多可以報個擾民,警察或許能勸他們聲音小一點,可是大白天不讓人說話,這個道理到哪里都說不通啊!”
??聽了我的話,陳老師重重嘆了一口氣說,看來我只能繼續斗爭了,我當時小心翼翼地提醒說,干嘛非得撕破臉皮啊,你可以采取一些別的措施,比如可以給那些老頭買些運動器材放在樓梯口,也許一看到這些器材,老頭們也就不一味地顧著打牌了,而是去運動鍛煉身體了,或者就使勁撒撒嬌拜托拜托他們(當然,這種方法可只適合于像我這么幼稚的人。)
??陳老師似乎對我的建議不以為然,他后來只說,我現在就盼望時間趕緊過吧,我就等著租房的合同到期了趕緊搬走,我嘴笨,吵架也吵不過人家,打架更是一個人勢單力薄,那些老頭要是一生氣躺下了,我的麻煩豈不更多,哎!只能躲遠一點圖清凈了。我最后勉強笑笑竟也接不下去了。
??那次聚會回來之后,我一直再想陳老師用扔糞便以及拆桌子處理問題的方式,我不明白也無法理解為何一個年近四十歲的人要采取如此幼稚或者是退化的方式來解決矛盾,陳老師是壞人嗎?如果他是壞人,他為何會不厭其煩地培養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果他是壞人,他為何會到處收留臟兮兮,甚至有些殘疾的小貓小狗;如果他是壞人,他為什么要給自己列一個魔鬼式的作息時間,勤勤懇懇用自己的勞動來賺錢;又如果他是壞人,他為什么對任何人都不設防,會將自己的一切(哪怕是不齒的事情)坦白給別人。

??也許問題的根源又回到了他受到的教育,他父母對他的影響上面,毫無疑問,陳老師是可憐和可悲的,他成了父母失敗婚姻的犧牲品,他除了用暴力或者粗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之外,他無計可施,他也毫無辦法;他除了用逃避來擺脫人與人之間必要的交流和聯系之外,他無法穩定的維系一段關系;他除了在動物身上尋求一絲溫暖和愛之外,他不相信任何人可以讓他快樂和幸福。對于他的做法,我的感覺只是同情,沒有指責。
??很巧,今天因為咨詢孤兒院的事情,我和陳老師又聊了一段,陳老師說,我要把別人用來養老婆和孩子的錢拿出來辦個流浪動物救助基地。我發了一個吃驚的表情,并回復道:陳老師,在你的心中,貓狗的地位已經遠勝于人了??!陳老師發過來一個大笑的表情,我接著說,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人比動物要可靠呢。陳老師這次發過來了一個抱拳的表情,我不明白是想表達對我這句話的感激呢還是想推辭不敢奢望,我又說了一句,我期待陳老師會有這么一天!
??是的,我期待陳老師會有這么一天,會認為人比動物要可靠的一天,真的期待!
??我也不知道這篇文章我想表達點什么,我只是想寫,然后就寫了這么多,我知道只接收我專業文章的陳老師幾乎從不瀏覽我在空間的日志,所以我才敢這么放心大膽地寫你,但是,當有一天陳老師你真的看到了,我希望你看到的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女孩對你滿滿的感恩以及希望你能改變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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