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到了,教學樓的看門大爺開始挨間教室的通知同學們回宿舍,他準備熄燈了。陸昊明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了那棟環形大樓。在夏夜月光的撫慰下,他邁著沉沉的步子一點點的挪下樓前的臺階。他扭轉頭看看那棟環形大樓不遠處的青山,心里感到一陣苦澀和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快慰。
在青草叢里陣陣蛙鳴的陪襯下,一位清瘦的長衣青年雙手緊握著幾本書緩緩地向東邊走去,那是學生宿舍的方向。雖說是夏夜,空氣中卻稍稍透著幾許薄寒,陸昊明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隨即他將書本緊緊地抱在胸前,這樣可以暖和些。
快到學生廣場的時候,他看見不遠處有兩個單薄的身影在晃動,再仔細一看,是兩個女孩,但不是自己班的同學,所以并不認識。陸昊明來到學校快一年了,認識的人并不多,甚至同一個班的同學,有的還叫不上名字。
夏夜的清風吹得陸昊明有些微醺,忽然前方一個熟悉的聲音借著這縷夜風鉆進了他的耳朵,他心中咯噔一下,頭腦猛然間清醒了許多。“莫不是她?難道真的是她?”他喃喃自語道。雖然陸昊明視力不怎么樣,左眼先天弱視,右眼還有些近視,但聽力和嗅覺卻異常的靈敏,他媽媽常說他長著一對貓耳朵和一只狗鼻子。陸昊明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剛才那個熟悉的聲音如同一顆春雨滴入了他的心湖里,泛起絲絲漣漪。
近了、近了、更近了,他的腳步邁得更緊了,此時他與前面那兩個女孩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借著天上的月光和路邊的燈光,他終于看清了她的臉,是的,就是她,那個熟悉聲音的發出者。陸昊明的心里不免感到一陣緊張,那可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吶,那可是他魂牽夢縈的人吶。他緊張得如同一個初上講臺給同學們講故事的幼兒園男孩,他緊邁的腳步開始感到一陣陣麻酥酥的酸意。“應該讓她認識自己嗎?應該借著這個機會向她表露自己的心聲嗎?”“不”,一個否定的聲音從陸昊明的心底蹦了出來。于是他開始放慢腳步,為了與前面那兩個女孩保持一定的距離,他不想讓她們發現自己,主要是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盡管她并不認識自己。
“明麗”,這個名字他平時在心底呼喊了千萬遍,在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里,在每一個纏綿悱惻的夢里,甚至在那封尚未發出的情書里。陸昊明開始感到一陣失落,他默默的走著,偷偷的瞅著,靜靜的想著,“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對她的愛”。
眼看著,繞過了池塘,那兩個女孩已然走過了男生宿舍,走進了女生宿舍。陸昊明卻回過身來,將手里捏著的幾本書摞到池塘邊的石凳上,他緩緩地坐了下來,望著眼前那一汪黑黢黢的池水,倒映著天上的明月,心里卻感覺比廣寒宮中的嫦娥還寂寞。
他多么想將自己的心里話向明麗傾訴,可是他終究沒有,倒不是因為明麗身旁那個女孩,實在是因為他自己太過怯懦,陸昊明一直想不明白為何他在自己心愛的女孩面前如此自卑。
夜風將小池邊的垂柳絲撥弄得小舞輕飏,夜已深了,陸昊明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點。他站起身來,扭過頭去,發現宿舍對面的小賣部快要關門了,他迅速俯下身抱起石凳上的一摞書,向著小賣部一溜小跑。
他實在是太餓了,肚子也餓,心里也餓。他多么渴望此時此刻明麗能夠依偎在自己身旁,哪怕什么話都不說。他買了兩塊面包,走出店門,望了望西邊小池旁在夜風的撫弄下翩翩起舞的垂柳,仿若明麗那婀娜的身姿。他一邊想著動人的明麗一邊嚼著松軟的面包,向馬路對面的宿舍走去……
“喂,光遠,你醒醒,快到七點了,馬上要上早自習了,遲到會挨批的。”迷迷糊糊中,我強睜開睡眼,只見一道五彩斑斕的陽光直射向我的床頭,睡在我上鋪的兄弟蕭珂正在一邊推我的肩膀一邊說著提醒我起床的話。我慢騰騰地從床上起身穿衣,然后套上涼鞋,摘下毛巾,走到宿舍里的洗漱池旁,擰開水龍頭,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個臉,頓時感到清醒了許多。原來那個美麗的故事只是我昨晚的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