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南京的作家蘇童,評價:葉兆言的性格為人絕對是儒家的,他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滿腹經綸,優(yōu)雅隨和,身上散發(fā)出某種舊文人的氣息。
讀完這本散文集,你也能體會到,葉兆言在紀念近代和當代作家的散文中,以舊文人的濃郁氣質,在感傷中懷舊,在懷舊中感傷。把老派人物的鮮明個性和多舛命運躍然紙上。
葉兆言是寫小說的,小說的人物應是生活的真實與藝術真實的完美統(tǒng)一。但小說家葉兆言表現出對非虛構類文本的鐘愛,先后出版多種散文隨筆集。散文中的人物則來不得虛構,文輯中提到的人物上百,重點描寫的也有二十多。他從點滴的史料與細節(jié)入手,還原了那個時代那個人。而且,他的筆法使我們也平視那個時代的風光人物,看到了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一個個真實的人呼之欲出,一段段真情親切隨意。
《萬事翻覆如浮云》寫林斤瀾:
林伯伯比我父親大兩歲,他長得相貌堂堂,當作家真有些可惜。女作家趙枚女士的評價,說他五官有一半像趙丹,有一半像孫道臨。準確的說,應該是趙丹、孫道臨這些大明星,長得像林伯伯。
用你熟悉的兩個明星,寥寥數筆勾勒出人物的形象氣質,惟妙惟肖,傳神寫照,林斤瀾就站到我們面前。
《郴江幸自繞郴山》寫高曉聲:
晚年的高曉聲可以有很多話題,他開始練書法,練自己發(fā)明的氣功,不斷地有些愛情故事,可惜都與文學沒什么關系。
用你知道的書法、氣功,“可惜”多少滄桑感悟,寄寓其中,欲說還休。高曉聲那曾經的輝煌,飄飄而過!
葉兆言寫的這些作家,見證了八十年代中國文壇上的火爆。我訂閱過《小說月報》看過他們的作品,葉兆言寫的沉靜,讀起來真切,服人,感到的是質樸、實在。而研究歷史的他,看問題總是有獨特的眼光。看到他所寫,你有恍然大悟之感。
《周氏兄弟》寫了魯迅、周作人兄弟失和之事。一些奇奇怪怪的文章冒出來,說魯迅對信子曾經非禮。葉兆言卻分析了魯迅的《弟兄》、《傷逝》、《風箏》,說反映出魯迅對兄弟失和的自責;同時,用與周氏關系密切的川島和許壽裳的說法,并用院子平面圖去佐證,批駁無聊的文章。
從文字中可見葉兆言考究嚴謹,深沉老成。因為葉兆言的特殊家世,他握有詳實的掌故和史料,經過他的娓娓道來,以文寫心,以文言志。
《閱讀吳宓》中葉兆言那樣說:
事隔多年,重新回顧這場文化論戰(zhàn),心平氣和地說,雙方都該罵。而且細究罵人的內容,雙方都有些道理。
吳宓不是什么大師,用不著神化,即使作為外國文學教授,他也不是最出色的。今天突然覺得吳宓非常有學問,很重要的一個心理基礎,是現在很多人根本就沒有學問。
從語言中又可見葉兆言感情奔放,一瀉千里。人說散文的第一要務是真情,天敵是做作。他就是“我寫我心”!用文字做“益者三友”。
《紀念沈從文》,葉兆言這么寫:
據說沈從文是中國作家中最接近諾貝爾文學獎的人,事實上就算獲得這個獎項,也不可能給他帶來什么真正的快樂。一個作家最大的幸福,是一吐為快,是把內心深處想寫的東西寫出來。只要這個愿望不能完成,只要寫作的過程還沒有結束,作家的良心就不可能獲得安寧。
讀著充滿哲理,又感染人心。葉兆言客觀地理解社會歷史政治因素對人生的影響,也更擅長分析社會歷史政治因素變化對人的心理變化的影響。
葉兆言《紀念》父親,淡淡的氛圍中,自有一種亦父亦兄的韻味。
父親為我提供了一個最好最有利的讀書環(huán)境,為我樹立了一個沒必要爭名奪利的楷模,父親讓我學會了如何面對寂寞,讓我如何在作品中“有自己”,讓我如何堅強有力地克服干擾。父親的心路歷程,成了我寫作時的一面鏡子,使我從一開始就明白當作家除了寫作之外,別無出路。
讀不同的文章如同和不同的人交流,感受各有不同。讀葉兆言的文字就是在交朋友,孔子講“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葉兆言一身兼而有之,文有圣人之道,蘇童說得對:“絕對是儒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