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人和我一樣,寫日記是從喜歡上一個人開始的。2006年喜歡上后桌女孩,不敢開口,只得動筆,把日記本當成了情緒的出口。
當年寫過的日記
經年累月,寫過的日記與書信,早已在當年失戀后,扔進了火堆里,消散在風中。一同消散的,還有我那苦樂參半的青春。
已燒掉的書信
至于本人那坎坷的十年愛情故事,無意贅述。參考我的此文《五千公里,十年異地,我一定是娶了個天使》
既為那年日記,自然要曬曬日記,怎奈化作灰燼,蹤跡難尋。幸運的是在往日的印記中尋得九牛一毛。
幸存的幾篇日記
這幾篇日記寫于2011年暑期開始前,我在煙臺讀大學。在我喜歡她的第五年,鋒利的思念、表白的沖動與內心的膽怯相互交織。
我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去適應一個人樸素的生活,種種心情,見諸于那年日記中。我將日記原原本本復制如下:
2011年7月18日〈序〉
現在是公元2011年7月18日下午兩點一刻,我不知道這些東西在未來某天被我翻出來品味時,我是否會想到這一瞬間我的興奮。礙于學業很久沒寫日記了,當我決定開始寫日記時,這或許會成為我這一學期最有意義的事情。
而實際上在此之前,在認識一個女孩兒之后,我就從未擱筆。只是這一秒突然發現,原來這是可以冠名為日記的,至少以后不用每天那么不知所云地瞎叨叨了。因為我正要開始寫一種不知何時煞尾的東西,一種勉強稱得上“日記”的東西。
把日記寫成記敘文的,是個智障;把日記寫成議論文的,是個和尚。我腦子不殘,盡管整日多愁善感,卻從未想要出家,有時很健忘,有時很聰穎,有時會犯傻,有時會覺醒,所以我的日記,夾敘夾議!人不就是在經歷與回顧之間深一腳淺一腳地成長起來的嗎?不就是在習慣寂寞中漸漸走出幼稚膚淺,走出傷痛的嗎?如薄荷,微酸微涼……
我不想用日記來記日,如果我是旅行家,每天記錄接觸到的驚喜倒也不錯。只可惜我的生活就如同一臺被設置了單曲循環格式的MP3,不同的日子里是相同的節奏。
我完全可以把一篇日記的日記更換364次而同樣真實。可我討厭千篇一律,所以便力求能在瑣碎之中記下那些或短暫停留或長久駐足的煩惱、快樂、悲傷和感動。
2011年7月18日
2011年7月18日,驟雨初歇,我坐在303教室第五排窗戶邊,涼風習習。還沉浸在上午高數考試的忐忑和后天英語考試的迷茫之中,說不清是暴風雨后的平靜還是暴風雨前的鎮定。深深的無聊,一點點的煩惱,又有哪天不是這般?
一只憤怒的小鳥嘰嘰喳喳落到窗外又飛向視野之外,它看了看我然后一笑而過,仿佛在用它的自由嘲諷我的沉默。暮靄沉沉,被遮蔽掉的遠山輪廓好像一個女孩子難以猜透的心,讓我有些煩躁。
傍晚時分總是讓人無法快樂起來,怎么能快樂起來呢,難道要我快樂于長大了三百六十五分之一歲嗎,快樂于幾百億個腦細胞又在無聊中窒息而死了嗎,還是快樂于這有期徒刑又少了一天。想看看海,看看島,才發現坐錯了位置,這個窗戶外本有的一片海被商品房擋住了。
想快樂,找不到借口,想悲傷,缺乏足夠的理由。只要不刻意去想她帶給我的那些欣喜與煩惱,生活勉強算得上勉強了。
思緒有些錯亂,像起風的天氣里收音機電臺的信號,四面鐘樓的指針緩緩對準了上偏右150度的方向,FM91.2的音樂點播剛剛結束,無所事事,我想我要睡會兒了!
2011年7月19日
2011年7月19日早晨,303教室第五排,窗邊,多云,無風,靜寂,風扇沙沙作響切割著清冷的光線。
我的同學們大都已經入夢,三兩個人無聊地在講臺上大戰僵尸,我飄蕩在乏味的現實里,無眠。近處的遠山屏蔽了大約30度的視野,我把頭努力探向窗外看看遠處,第一次注意到晨霧里的月亮灣如此美麗而虛渺,如她!云海翻騰,像身上的衣服一樣潔白,幾座海島若隱若現,水天一色,幾叢黑色的山頂探出云外。正在后窗欣賞風景的人驚呼海市蜃樓,驚醒的一群人迅速擠滿后窗,像有美國航母打過來了一樣。幾座山和幾座樓浸在霧里,至于是否是海蜃,難以考證,不多久,濃霧把一切都吞噬了。
安靜的時候想她像難以戒掉的癮,想念泛濫成災。愿望太多希望太少,搞不懂她此時在干什么、過的怎樣,我忽然急躁不安。一只蒼蠅困在兩層窗玻璃間嗡嗡作響,像我掙扎于她的束縛,我看著它,感覺同是天涯淪落……只是它不是人,透明玻璃看似處處有路可出,其實永遠逃不出。她若即若離如方才海蜃,希望與失望的交織幾乎畫出了我的心情晴雨表。
我想起與她有關的那些時刻,悲喜交加,五味雜陳,思緒一片混沌。十六歲那年遇見她,就覺得發現了一條該追逐的路,卻愈行愈偏僻。嘗試了那么多次的堅強然后屈服,我想我是永遠做不出收場的決定了,就像……怎么比喻呢,就像我還沒有做好再掛一科的準備,忽然發覺明天還有英語考試,不能在這兒扯淡了。
2011年7月20日
2011年7月20日,英語考試剛剛結束,感覺一塌糊涂,填空完全不會,選擇看著都對,隨緣吧。
這些壞情緒由來已久,有一種想發泄的沖動,我有想搞極限運動的念頭,越來越覺得自己這日子過的跟豬一樣,吃吃飯睡睡覺發發呆,不過至少不用擔心明天會不會被人屠宰掉。
活著是我為數不多的能拿的出手去炫耀的資本,畢竟還有不少人為活著而操勞呢。小時候想當科學家,因為他偉大,后來想當雜志編輯,半自由半小資,現在什么也沒弄上,倒懷念從前那些異想天開的日子了。
原來當什么是生活說了算的,且看周圍這個按部就班的世界。我知道自己遲早也會成為其中可悲的一份子,為買房買車而賣命,不過我卻一直想知道那些人里會不會有她,很想讓她永遠那么單純一點快樂一點。
“終于看見愛回不來,而你總是太晚明白……”蔡依林的聲音從收音機里傳來。磁帶可以重放,可時間無法倒帶啊。為什么以前努力向她靠近,真正走到她面前時卻又什么也不敢提起,生怕一暴露心意就會連朋友也做不下去。
雖然我們之間有過故事,但總覺得做的比說的明了,隔著窗戶看了很久,發現一層窗戶紙還沒捅破。
幾天前打了個電話給她,她說我寄的信還沒收到,對于她說的我寧愿相信,雖然我不大相信,我那么喜歡她。當我不再怕她知道這些時,原來已經很難讓她知道了。
好事多磨,我很會安慰自己,雖然不免牽強,這是孤獨中生存的技能。很多東西既然放不下,那就拼到盡頭吧,疼了累了也要追逐下去,就像要學會愛上這樣的生活,就像要在她身旁繼續糾纏不清。
電臺切歌了,是范瑋琪的《啟程》,這會兒心情不錯。一天里難得有這樣的時刻,天氣那么好,我有點莫名的興奮,窗外的沙灘在陽光下顯示出從未有過的美麗。
2011年7月21日
2011年7月21日,303,老地方。剛剛吃過早飯就又在教室里睡著了,早睡,午睡,晚還睡,陽光不冷不熱的天氣里很嗜睡,老是分不清上午下午,一睡就醒不來的感覺很舒服。
山和海依舊那般,不過今天天空不錯白云很白很近很軟很多。有云的日子里仰望天空是我在這里發現的最好的消遣方式,任何因生活因女孩兒而起的煩惱都被微風卷走了。我沖老天白云來個大大的笑臉,只把那些美好的回憶和希望留下來細細品味。
一輛消防車從樓下牛哄哄呼嘯而過,旁邊一個攝影師,又是演習。沒有失火,我覺得失望惱火。酒足飯飽的時候,總渴望一些刺激,能刺激刺激毫無刺激可言的平靜生活。原來病態的生活真能逼人心理變態。
桌面上攤著煙臺晚報,上面有兩行醒目的大字:高考失利郁郁寡歡,花季少女家中自縊。這更加讓我對自己的生活態度感到驕傲,生活的高壓下存活著,的確是件值得慶祝的美事??吹接腥吮簧畋扑?,我很欣慰自己經歷了那么多到現在還好好的。
我決定今天不去想她,雖然我說這句話時正在想她,但我正在拼盡全力壓制自己水葫蘆一樣瘋長的思念,使它不至于讓我心情糟糕。習慣了三島由紀夫所說的“孤單的、每一天、繼續如此”。習慣以后,輕易就能給自己一個不難過的理由。何須難過,我可以因天氣好而開心,因一首歌而開心,因一個想入非非的念頭而開心。
天氣好心情也不錯的日子里,好好欣賞風景,聽聽知了的叫聲。雖然明天還有物理考試,但我不學了,我把書扔進桌洞,享受這難得的好心情。事實上我學與不學也影響不了那不樂觀的結果,那么,為何不在當烈士之前,珍惜最后的狂歡?
2011年7月22日
2011年7月22日晚,日記大概就該在這樣的時候寫吧。一天的末尾,夜有些深,風有點涼,寂靜,寂寞,華燈初謝,明月初升。剛剛喝了一罐青啤,仍然難以入睡,忽然想起日記還沒寫,便匆匆起身了。
物理考試感覺不錯,慶幸了一整天。等到晚上給她打了個電話,不接,發了條短信,沒回,習以為常了,不過還是難免有些傷心。
我千方百計想要給她驚喜和歡笑,到頭來總是搞得自尋煩惱。我不想再默默做這些她看不到的付出了,自導自演著悲劇,然后自食其果。
站了一下午,腰膝酸軟,但這樣才更讓我意識到能靜靜趴在這里寫日記是多么舒坦。總是這樣,快樂自由中不懂珍惜,受虐之后才學會感激,就像我從中學邁入大學。
近來胃口大增,不知為何,零食吃多了,酒也喝多了,半個月就消費掉了一個月的生活費。不過最終那些不開心的東西還是沒能溺死在食物里,除了對吃飽不餓的道理有了更深的切身體會外,再一無所獲。
幾只小蟲子撲向灼熱的日光燈管,燒焦的尸體落在我的白色稿紙上。這座城市在風聲嗚咽中睡熟了,時間伴著指針的滴滴答答聲無休止向前,一切都在撲向一場盛大的流失。輾轉反側,我與雜亂無章的記憶在夜深人靜時開始了對話。
2011年7月23日
2011年7月23日晚,天氣悶熱,月明星稀。
心情異常平淡,雖然有些事還壓在心口,卻一個字也寫不上來,提筆忘事。后天就要去青島了,想給她打電話說聲再見尚且不能。這下好了,至少我可以一個月不用去煩擾她并惹自己煩惱了。
不想再扯這些瑣事。
廣播音樂博客說孫燕姿三十歲了,仔細想來,我也聽了她的歌那么久,尤其那些為愛情煩透了的日子里。很想給她寫點東西,雖然有很多人寫,不缺我一個,可我畢竟一直那么鐘愛她,她的聲音伴我走過了那一段艱難的成長路途。
我是在電影《向左走、向右走》里聽到那首《遇見》。我看到金城武和梁詠琪咫尺天涯的時候,第一次為一部愛情片模糊了視線,那一年我十八歲,孫燕姿二十八歲。
那一年我在我們待過的小城市里讀高中,她遠在三千多公里外,彼此不再聯絡。我不知是否是因為感同身受而為自己難過,但那幾句歌詞大概是我忍不住悲傷的緣由。“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
它唱出的是多么真實的世界,人潮里時刻發生著的相遇錯過,迷茫與期待。孫燕姿三十歲了,我在悶熱的天氣里聽著關于她的廣播,這一年,我已經二十了,這一年,我依舊沒有擺脫少年維特的煩惱。
迷失在繁華世界的小小圈子里,遇到那些長大的孤單與無助,這是否是每個少年成長必須解決的煩惱?;蛘咛弁?,或者美好,患得或患失,總要挨過去。
經過了十六七歲的懵懂,坐在教室的無奈,學會不去辜負每一束期許的目光,卻要辜負自己對愛情的初衷。
習慣了困在小縣城里埋在書本中絕不去想她,等到高考結束所有人滿意了,自己卻平靜地走在和她曾經一起漫步過的校園里,看著物是人非的一切,想哭的沖動在這一刻分外強烈。
我想起電視機上看過的孫燕姿的一個鏡頭,尚有點羞澀,身體瘦小,臉上有雀斑,坐在鋼琴前唱著《天黑黑》,哀傷又堅強。
那時沒有在意,后來卻迷戀上孫燕姿的歌。
就像我在初二初見她時,也是沒在意,后來她卻成了我快樂悲傷的源泉。大概注定的始終要來,快樂的時刻會來,割舍的無奈也要來。只是不知是否此生注定陌路,于是放手與不放手,向左走向右走,都那般迷?!?/b>
記了一個多月的日記,再也找不回,而找不回的,又何止是日記。
故事后續:念念不忘,終得回響
一個多月的日記寫完后,我從青島回到學校,終于按耐不住,用一篇長文表白了,然后我們在一起了。異地戀兩年,因種種原因,在畢業前分手。分手兩年多,我的日記里滿是對她的思念,而她的日記里一直以來也滿是傷感。兜兜轉轉,終歸離不開彼此,于是重聚后,我們不再猶豫,領了結婚證。
一張婚紗照
〈全文完,感謝閱讀〉
【攝影跨年福利大放送】那些年我們一起寫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