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縷孤魂,一直渾渾噩噩地飄蕩在這人世間,三百年不曾進入輪回!她曾入過地府,閻王念她生前不曾作惡,特告知她命有一劫,劫過輪回收!
她不知那所謂的劫是什么,只有與漫長的時光為伴,毫無目的地等待!
終于有一日,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和尚路過桃花林看見了她,他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人鬼殊途切不能貪戀紅塵,請快快入輪回轉世投胎!”
往常她被和尚和道士看見時,他們都想超度或殺滅以掙功德,如今這小和尚的行為,她倒覺得甚是有趣,飄到小和尚身后,趴在他耳邊,戲謔道,“小和尚,妾本孤魂,地府難收!不如你收了我可好?妾身可會暖床!”
小和尚一愣,雙兒赤紅,連忙往后退了一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乃出家人,施主切勿妄言!”
“嘻嘻,小和尚,你們出家人不都是以慈悲為懷,不如收了我罷,這樣就不用怕我出去禍害凡人了。”她摘來一朵桃花,擱在小和尚耳后,身影轉到他身前,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這……”小和尚聞言,猶豫不決。
“小和尚,你收了我,我長伴青燈古佛,還能超度心中的怨氣,說不定哪天地府就把我收了去!少了個害人的孤魂,這可是功德一大件。”她見他猶豫不決,趴在他肩上,在他耳邊繼續蠱惑道。
“這……好吧!不過你不能隨我回寺廟,就去我的秘密基地呆著吧!這樣我以后天天去看著你,不害人就行了!”小和尚撓撓自己的光頭,想了想,認真說道。
“噗嗤!”秘密基地?她大笑,忽然對這個小和尚有了很大的興趣。
小和尚撓著光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那日,那里桃花紛紛揚揚,好似落了一場桃花雨,在桃樹下見證他們的相遇!
后來她就跟著小和尚去了他的秘密基地,那是個很美的小山谷,山谷里有所破舊的小茅屋,小和尚說他叫即空,是主持方丈的入室弟子,下山是為了游歷,而因為她愛極了桃花,他給她取名:桃夭!
取自詩經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小和尚,這谷中的景色我早已看慣,不如就在這山谷里栽棵桃樹吧!”
“好!”那年他和她一起已有了三個年頭,他為她種下了一棵小桃樹苗。
“小和尚,如果有一天我要是走了,你會不會想我?”那天她突然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他盯著她看了良久,不語。但是他那一整天都跟在她的身后,不曾離開半分,這是第五個年頭。
“小和尚,我看著你手中的佛珠心中慎得慌!”他不語,那是他師父才給他的,據說曾經被一個活佛用過,他十分高興的拿來和她分享,可是他大概忘了,她不是人,是鬼,任她道行多深,都怕這種東西!
從此她再也沒看見過那串佛珠!那是第六個年頭。
“小和尚,你長大了欸!都比我高了!”她站在他身邊,看著彼此身高之間的差距,嘟著嘴不滿地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即空!”他不帶任何情緒的說著。“即空?”她偏著腦袋,帶著疑問地叫了一句,他撥弄著手中的佛珠微微點頭。
“小即空?即小空?空空?小空空?”她死捂著嘴不讓他看見她的笑,可那雙瞇成一條線的眼睛卻出賣了她!
“………阿彌陀佛!你還是叫貧僧小和尚罷!”他聽到這些不靠譜的稱呼,有總扶額的沖動,最后只得這般無奈說道。
“嘻嘻!小和尚,小和尚,小~和尚~!嗯!還是這樣叫順口,哼╭(╯^╰)╮,瞪什么瞪?咋的?我告訴你!不管你長多大,也永遠是我的小和尚!”她在他面前揮舞著小拳頭,強勢的宣布道,說完她便蹦蹦跳跳地離去了,誰也沒看到,他嘴角那抹寵溺的笑容。這是第七個年頭。
第八年,五年過去了,第一棵桃樹卻沒開過一次花,每一年的等待都換來她的失望,他不忍她黯然傷神,每年都會為她新栽下一棵桃樹,可依舊無一開花綻放。
“小和尚,在你心中是佛重要,還是我重要?”那日,她無聊突然問起,即空一愣,不答,低聲念了句“阿彌陀佛”,她見狀心中微微失望,強笑著說“嘻嘻!我只是問著玩玩,別太當真了!”卻不知,這成了他心中的魔障。他們在一起已經是第九個年頭了。
第十年,他被派下山去一處鬼宅凈化惡鬼,卻不想未能度過心底的魔障,反被惡鬼所傷,而他昏迷前卻隱約看到了她的身影,他只聽見了“小和尚,我……”
醒來后,他去找她,找了很久,也沒能找到,他以為她走了,快要放棄時,卻在他經常打坐的那棵桃樹上找到了她!
那時的她虛弱到了極致,好似一陣風也能將她吹散,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他只覺得心里一陣沒由來的慌亂和心痛!
她說,她沒關系,只是太陽曬久了,休息一陣就能好!
他說,他那日看見了她!
她說,那只是他的幻覺罷了,她一直在谷內,從未出谷!
他看著日益衰弱的她,不知如何救治,不顧師門反對,強行出了山門,帶著她四處打聽。
終于,他聽人說鬼的煞氣與怨氣越重道行也就越深,從那以后,他就不斷的耗損佛氣,折失佛緣,帶著她出入那些陰宅絕地,而他身上的煞氣缺越來越重,她哭著求他別這樣做,他卻為了她一意孤行。
她說,“小和尚,我只是一個游蕩荒野的孤鬼,不值得你為我付出!”
他卻告訴她,“紅塵中,每個人心里都住著一只鬼,而貧僧心里的那個鬼,恰好是你罷了!”
………………
最后他入魔了,遇人殺人,她無法,只得附身他身上,吸食著他為數不多的陽氣,只是為了將他帶回寺廟,她記得,一百年前,他的師父是位道行高深的活佛!
? ? ?她帶著他上了山,主持卻閉門不見,她不顧佛光的吞噬,強行闖了進去。
? ?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這又是何苦呢?”主持站在大殿外,看著階梯下的她連連搖頭。
? ? ? ?“求你,求你救他,救救即空!”她似凡人般,行走在階梯上三跪九叩,卻時時刻刻忍受著佛光的撕扯,嘴里只剩下這一句話。
? ? ? “阿彌陀佛,當初貧僧見你佛緣深厚,便隨你呆在即空身邊,卻沒想到…貧僧…成全了一段孽緣啊!罷了罷了!即癡你帶人去將即空帶上來吧!”
? ? ? ?“緣起緣滅,佛家講因果,施主是他的心魔,也是他煞氣的根源,若想解他身上的煞氣,唯有從根源入手!女施主請考慮清楚吧!”方丈拿出一尊紅布遮住的小佛,放在桌上,搖搖頭走了出去。
? ? ?她癡癡的看著他,虛手從他臉龐穿過,好似撫摸他,良久,她轉身眼神堅定地看著佛像。
? ? ?“不……不要!”他彷若感覺到了什么,突然睜開了眼,沙啞著嗓子叫道。
? ? ?她滿臉淚痕卻笑著看著即空,一步步走近佛像,“如果此生我注定是你的劫,那我愿意用我的命解你的劫!你不必自責,一切都是定數,于你于我都是……解脫!”
? ? “不要!不要!夭兒,不要離開我,你不是問過我,你與佛誰重要嗎?現在我告訴你,是你重要!不要離開我,不然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他卻只能無法動彈地看著她的眼淚,撕心裂肺的喊道,原來鬼、也是有眼淚的!
? ? “即空!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的替我活下去!”她突然一笑,如桃花初開時般燦爛!在他眼前慢慢變成粉塵般消失,卻是連手也不能抬一下,眼角滑過一滴血淚,嘴里不停的念著這兩個字:“不要!”
…………
? ? ?那一年,他們種下的桃樹終于開花了,如火似血,開的好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