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媽媽合伙做生意的關系,我倆經常見面。
那時我大概3-4歲吧,你比我要大兩歲。
印象中的你,個兒高高瘦瘦,臉頰深陷,下巴偏尖,嘴巴有些突兀,是那種看起來很清秀又有點內斂冷酷的男孩。
記不清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也想不起當時交流過的話。只知道,很快,年幼的我們便玩在一起。
我常常會跟在你屁股后邊,愛黏著你,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依戀。
因為沒有兄長的緣故,所以跟你這種亦兄亦友的感覺,大概就是動漫《火影忍者》里,佐助對他哥哥鼬的感情吧。
市集的小空樓
小時候村里市集旁邊有一棟狹小的空樓。
高高窄窄的一座建筑,占地面積不到十平米。
不清楚它當初的用途,只知道它后來就變成了趕集人安頓小孩的處所。
樓梯很長,頂端上面有且只有一個平臺。
記得我倆總要爬很久,爬到氣喘吁吁才能達到那里。每次我爬不動了,都是你拉著我上去。
我們的媽媽會把我們帶到那里,然后留下囑咐:“你們兩個在這里玩,等媽媽做完生意就回家,不要到處走呵,乖。”接著,她們便忙著擺攤趕集去。
有時,我們在那一待是好幾個小時。
不知道是我們真的聽話還是那里太好玩——幾個小時里,我們會站在空樓的平臺上,踮起小腳觀望樓下前來趕集的人——有的挑著瓜果蔬菜,有的擔著魚蟹海鮮,有的推著柴炭燃料……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我們還會撿起平臺上的紙屑物塊淘氣地往樓下扔擲,然后把頭往下縮藏起來,深怕被人發現。
大多的時候,我們坐在平臺或者臺階上玩撲克牌,丟汽水蓋。那時最流行收集這兩個。
撲克牌只收藏J~A,越新越好。汽水蓋有可樂的,七喜的,一定要錘扁磨平,接著就看誰滑得遠。
很多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不過若是有跟我們一樣被安頓在這里的,我們也會跟他們一塊玩。
扇著紙牌,滑著瓶蓋,偶爾調皮扔扔紙屑,往往這樣就玩上了一天。
等到臨近中午或者傍晚收市,我們才跟著媽媽她們回家。
過了幾年,等到我開始記事上小學,這座空樓就被拆了。
最早的《五星戰隊》
最初一起看的動畫片(好像歸動畫片吧,不然歸什么類?),沒有記錯的話是香港本港臺下午6點左右播的《五星戰隊》。
典型的紅、綠、藍、黃、粉+白的“5+1”戰隊結構。
我們同樣先喜歡上了紅色的隊長,然后等到神秘的白戰士一出來,我們又一起移情別戀。(似乎日本戰隊題材的作品都是這樣,先是五人一隊,再然后會有一個亦敵亦友的神秘人蹦出來,或白色或黑色。而那個時候的我們也都會跟著“棄舊愛新”)
我們常常為了誰當隊長,誰做“白虎連者”(百度了一下,是這么叫。)爭得面紅耳赤,手舞足蹈。
“我才是白虎連者,嘿嘿呵~”
“你昨天不是說你要當隊長嗎?”
“但是,我現在想做白虎連者啊。你看,我的車跟他的戰車比較像,你的沒那么像。”
不知道你是爭不過還是遷就,每次我總是能當上自己想當的。分配角色完畢,我們就開始騎著我們各自的“戰車”(戰士必配),在街上或你家二樓的陽臺上,巡察監視,四處維護正義。
記得有一次,因為太激動,我模仿電視的戰士,帥氣地從車上跳下來登場,結果一不小心就摔傷了手。
你把我扶起送回家,看著我被媽媽一頓痛罵,你在一旁嘻嘻地偷笑。
媽媽的湯圓
有一段時間,我們媽媽做無餡的姜糖湯圓售賣。
那時家里大廳到灶房的門還是那種木質推插式。把門給推插上,我們的媽媽就在灶房里添柴加火,在大鍋上用木棍搓拌厚厚的面團。煙氣滾滾,汗如雨下,她們忙得不可開交。
每當這個時候,我倆就在木門另一邊的大廳,看著《五星戰隊》,騎著戰車,繼續威武逡巡。
灶房又熱又臟,一般媽媽不會讓我們進去搗蛋。唯獨每當一批面團起鍋的時候,我們會“自覺”而飛快地跑到灶房去,趴在灶上不燙的地方,等著媽媽允許我們撿起鍋旁烤成脆皮的面粉來吃。
有時等不及她們的允許,我們自己就伸手偷吃了。
這時要是因為太心急而燙傷到手指,準會引來媽媽的一番責罵。小時候沒什么零用錢,這東西算是我們最喜愛的零食之一了。
偶爾極少數的,我們也會跟隨媽媽她們到街上叫賣。
臘月十二,寒風凜冽,氣溫低下。
大街上,我們兩個小家伙蜷縮在小攤的加熱爐一旁不停哆嗦。
看媽媽她們一顆顆地給客人勺熱湯圓,我們嘴里饞得口水直往下流。每每還遭到客人的摸頭調侃:“這么小就跟你們出來學做生意啦,哈哈。”
凍了一整晚,為的就是等到大約晚上十點,客流稀少,媽媽她們準備打烊收攤,把賣不完的湯圓分給我們吃。
兩頭小豺狼端起塑料碗,夾著木筷子,蹲在火爐邊就是一陣狼吞虎咽。
大寒冬天,熱滾滾的姜糖片汁,配上又軟又綿的湯圓,著實暖和又美味,吃得我們津津有味。
有時你的糖汁多了,會分倒一些給我,我的湯圓吃不完分給你,你也會樂然接受。
那一刻總會覺得,即使凍了一個晚上,也是值得無悔的。
物質不富,話語不多,單純因為親屬攜帶的關系而相識交融在一起,像小說里的魯迅和閏土,阿米爾和哈桑。
一切不帶任何挑剔和嫌棄,僅僅是因為在連青澀都還談不上的童年里,有過這么一個年紀相仿的小玩伴,他讓回憶變得這么模糊和美好。
我想,這大概便是友情最初的模樣,
最初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