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
與靈魂相距甚遠
而我的存在卻如此真實
——阿貝爾·加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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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的電影并不多,對電影路數和演員的好壞也不甚了然,偶然間了解到這部電影,還一度因為它名字的平凡而不以為意。而當字幕出現,我摘下耳機,胸膛中難以平復的郁結才告訴我,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電影《超脫》的背景設于一所專門招收問題學生的中學,學生與家長的麻木、校長與老師的掙扎、教育與生活中令人疲憊與混亂的種種瑣事,如同露珠里閃爍的太陽一般,折射出每個人人性之中的混亂與真實。
導演是用鏡頭寫作的作家,是用人物、場景和感情吟詠的詩人。電影用昏暗而略顯逼仄的室內,用主人公微微緊張的囈語般的獨白,用黑白配色的鏡頭,從開頭便營造了一種簡單但直擊內心的壓抑不安。
"And never have i felt so deeply at one and the same time, so detached from myself and so present in the word."
“我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
與靈魂相距甚遠
而我的存在卻如此真實”
《超脫》這部電影在多處引用了阿爾貝?加繆的這段論述。這段法國小說家、散文家和劇作家、存在主義文學大師、“荒誕哲學”代表人物的絮語總是令人不勝感傷,即使是在觀影結束后,仍會在觀影者腦海之中喧囂不休。
沒有一個人是一座孤島,又沒有一個人擺脫孤獨。
“我們都有問題,我們都有眼下要處理的事情。我們都會晚上把問題帶回家、白天帶著問題去上班。我想,這種無助、對于勇氣的認知,就像在海上漂流。沒有救生衣、沒有安全感。突然你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把救生衣扔了。”
每一個人的所作所為,每一個人面前橫亙的混亂與麻煩,既是自己選擇的結果,又與他人息息相關。碰撞、沖突、側目、注視、忽略,外部的困擾來自他人,而人們大多最終沒有逃出自己筑起的囹圄。或許我們能夠遇見一位靈魂的向導,能夠看穿重重疊疊的迷霧與高墻,發掘自己內心早已腐化的頑疾。然而,正如電影之中所說,救生衣需要自己去尋覓,自己去找回。
我接引你們至渡口,但是我無法將你們擺渡至彼岸。
泅游半生苦苦追求的所謂“超脫”,“不過是尋找一種精神上的支撐,從而較能夠忍,并非不需要忍了。一切透徹的哲學解說都改變不了任何一個確鑿的災難事實。佛教教人看透生老病死之苦,但并不能消除生老病死本身,苦仍然是苦,無論怎么看透,身受時還是得忍。"(周國平《人得救靠本能》)
人的一生中,會成長三次。第一次是發現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第二次發現有些事努力并不會有結果,而第三次,明知有些事努力了不會有結果,卻會依舊為之拼命努力。“有些人覺得我們會改變世界,但有時,醒來后我們發現并沒有做到。我們需要某一些事物,將我們從現實的復雜中抽離出來,或多或少地考慮一下這些問題的由來,或多或少地考慮一下,怎樣做才能,才能…脫離那蕓蕓眾生的苦海。”
我不可避免地想起王小波,想起他的黃金時代。“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可是我過二十一歲生日時沒有預見到這一點。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么也錘不了我。”
這就是我們每天都會遭遇到的生活,永遠在和他人的矛盾沖突和自己的悲傷中走向心神俱疲和混亂無序,因此我們總是需要各種各樣的援助來支撐我們的心靈,傾盡所有保護自己的精神健康及對生活的熱情不被擊垮,不被踐踏,不被扭曲,不被那些錯誤的價值觀所傷害——保護我們自己的靈魂不被骯臟的東西所裹挾。
《超脫》反映了諸多現實問題,生活中大多數人們,或多或少都會從中尋找到可貴的共鳴。正如電影末尾,主人公在講臺上詢問學生,“當我走過走廊,你們在教室上課的時候,你們之中有多少人,曾經感受過緊壓在胸口的壓力——我有過。”相信觀眾會同全班的學生一起舉起手來。這部電影的感情基調是苦澀的,殘酷的,甚至絕望的,偶爾出現的溫情與希望,卻往往被接續而來的慌亂蒙上陰影。
在電影的最后,導演選擇了見仁見智、耐人尋味的開放式結局:在看似明亮的教室內,主人公囈語般地吟誦愛倫·坡的《厄舍府的倒塌》,然而隨著鏡頭的移動,人們看到蕭索的風裹挾著枯葉與廢紙,在廢墟般的校舍中翻飛,桌椅翻倒,屋宇荒頹,似乎暗示著人們在面對命運與現實時的渺小與無力。
During the whole of a dull,dark soundless day,in the autumn of that year
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暝寂的某個長日里
When the clouds hung oppressively low in heaven
沉重的云層低懸于天穹之上
I have benn passing alone on the horse's back
我獨自一人策馬前行
Through the Singularly,dreary tract in the country
穿過這片陰沉地,異域般的鄉間土地
And at length found myself as the shades of the evening drew on
最終當夜幕緩緩降臨的時候
Within the view of melancholy House of Usher
厄舍府清冷的景色展現在我眼前
I know not how it was
我未曾目睹它過往的模樣
But with the first glimpse of the building
但僅憑方才的一瞥
A sense of insufferable gloom pervaded my spirit
某種難以忍受的陰郁便浸透了我的內心
I looked upon some blank scape for domain
我望著宅邸周圍稀疏的景物
Upon the bleak walls,upon the white trunks of decayed trees
圍墻荒蕪,衰敗的樹木遍體慘白
With the utter depression souls
我的靈魂失語了
There was an iceness
我的心在冷卻
A sinking
下沉
A sickening of the heart
顯現出疲軟的病態
……
人們追求意義,渴望自救和他救,生活卻一片混沌。自救和他救都似乎那般無力。然而對于生命來說,意義的追求也顯得過于渺小,“我想要改變,但卻無能為力”不過是生活的某一種常態,歲月如流,生活依然繼續,我們依舊竭盡所能,為了感受生活之中的溫暖與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