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阿爾
文/大狗
我被告知了事情的經過:我割掉了自己的左耳,還跑去送給妓院里的拉舍爾。這聽起來真是太糟糕了,讓人后怕。雷醫生說這很可能是癲癇的癥狀。提奧從巴黎趕了過來,是高更給他發的電報。不過,我進了醫院后高更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而是直接回了巴黎。見到提奧真是件高興的事,可這樣讓他白白跑一趟,實在是愧疚。他和約翰娜要訂婚了,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待了一天,提奧就回去了,他太忙。
之后的幾天里,我給在家的母親和妹妹去了信,告知一切平安。也給高更寫了信。
我回了幾次黃房子,那里暫時由羅林和一位女工幫我照看。后來聽說房東趁我不在,把房子又租給了一個煙草商,這實在太過分了。是我把那所房子從里到外粉刷了一遍,還通了煤氣。現在它能住人了,倒要把我趕走了。
羅林真是值得信賴的伙伴,最早就是他想把我弄出醫院的。他常陪著我,我們還一起去餐廳吃過晚飯。他快要走了,去馬賽,養家糊口嘛,他有好幾個孩子呢。
高更回信了,不過他一點沒有提到我出的事或是我的病,只是說說在巴黎的情況,談談近來關注的作品。另外就是叫我把他落下的擊劍手套、面罩還有素描冊寄給他。
雷醫生也挺喜歡畫畫,我給他畫了肖像。不過他是個初學者,我讓提奧寄來一本倫勃朗關于解剖的書送給他。
我去看了下受到我驚嚇的那個姑娘,她還好。人們說這樣的事情在這里并不稀奇,似乎真是這樣,阿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瘋癲。
提奧馬上要結婚了,我實在不想給他添太多麻煩。有些事也最好不要讓他的未婚妻知道。
總得來說,我在康復。食欲好了,力氣也恢復了。雷醫生說什么,我就做什么。唯一的問題就是有時會失眠。
想不到,又發作了。我不記得二月初的那幾天發生了什么,只是聽人說我到處亂跑說有人要毒死我。他們說我那時處在一種過度興奮的狀態,還能聽到有人跟我說話,也許吧,反正那不是我,不是清醒時的我。這下人們更害怕我了,他們本來就對繪畫有一種抵觸。其實鄰居們還有雷醫生對我還是很好的。雷醫生說如果再發生這種情況,也許我應該去埃克斯的精神病院會好一些。不過想到把整個畫室搬過去,還有種種費用,我就覺得不妥。住在阿爾醫院里也有它的好處,周圍都是和你一樣的人,你至少不覺得孤單。
本來想著高更走了,我們可以邀請別的畫家來這邊一起工作。就現在這個情況看,還是算了吧,免得他們也像我一樣瘋掉。畫畫始終是我最重要的事情,無法抗拒,除了各種習作之外,我把醫院也畫了下來。
竟然有一群人聯名交給市長一份請愿書,要求把我關起來。他們認為我是個不適合自由生活的人。我能說什么呢,既然那個瘋狂的文森特真實存在,那清醒時的文森特也只能學會謙卑,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煩。我寧死也不愿意制造并忍受這么多麻煩,可是我們必須學會默默承受。
雷醫生說我飲酒和咖啡太多,還抽煙,這都可能是我發病的誘因。可是怎么辦呢,已經習慣了。后來的一陣子,我就住在雷醫生的房子里,很便宜,也方便。
黃房子被水淹了,洪水。有些習作就這么毀了,真叫人郁悶。
羅林這個老家伙,其實沒那么老,可看上去就好像我的爸爸似的。我們還是經常見面,他的境況并不理想,不過能有這樣相投的朋友,還是很高興的。
好多人管我叫“紅頭瘋子”,不過我已經漸漸學會不去琢磨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常常惦記的,除了和繪畫有關的事,就是希望提奧的新婚生活過得幸福,不要太為我操心。
我可能要搬去圣雷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