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

小長假的到來,也并為給我帶來多少歡悅。

是啊!這個節日怎么能放肆的開心呢。? 這時節無論是鄉間還是都市的角落里,到了傍晚或多或少都會彌漫著一股特殊的味道,那是紙錢燃燒的味道。

記得有次我和幾個老師走在街上,路邊是一堆堆紙錢燃燒過的灰燼,它們被粉筆畫的圓圈“圈”在那里。

據說這樣誰燒的紙,就只有他自己的親人,才能在地府里面領到這筆錢。突然旁邊的一個老師說:我特別反對做這樣的事情,燒這個干嘛!

他說:以前我愛人也會燒的,但是自從被我罵了以后就再也沒有燒過了。他的觀念是,這不是騙你的祖宗和先人嗎?你以為你爸媽不認識錢嗎?你騙什么人不好,你騙你爹媽,燒些假錢給他們,這才是大不敬。

他說的話也有他的道理,但是每個人都有權懷戀自己逝去的親人。更有權采用各種各樣的表達方式,且清明掃墓祭祖已延續千年。那不只是迷信,燃燒的紙錢,升騰的青煙輕輕的慢慢的把人們心底的思戀和寄托捎去了。

我靜坐在家里看著窗臺的花盆里,荷葉的小角已露出了水面。我腦海里忽然閃現出一個影子,是那么的熟悉。對是我的外婆!

從小父母不在身邊。我便在外婆家生活,記憶中外婆從未讀過書,一二三都不會寫。但是她買賣東西從來都是自己算賬,而且速度很快。

他會把親友鄰里的關系維系得很好,用我們現在的話說就是,會來事兒。

那時外婆家也有一塊藕田,那是我最喜歡的地兒。

春天時,準備種藕前,外婆總會帶著我們把田里的大螺螄撿干凈。這時我們是最開心的,光著腳丫走進田里,泥土軟軟的滑滑的,踩上去很舒服。

兒時的我們總有問不完的問題,一下田我們就會問外婆,抓多大的?抓來干什么?它會咬我們不?其實我們心里都很清楚。

外婆也知道我們是裝樣子的,她會生氣的說你們不要妖精(淘氣)。然后還是會一一的告訴我們,挑個兒最大的,抓到了取出它的肉油炸給你們吃,它是沒有嘴的怎么可能咬你。

想著晚上的美餐,我們你掙我搶的,在田里跑著鬧著,瘋狂的撿著螺螄。一會兒的功夫滿滿的一筐螺螄就到手了。

我們取出它的肉洗凈。外婆掌勺,我們打下手都忙開了。晚間的主菜就是油炸螺螄酥肉。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爭搶得最厲害的當然是我們幾個孩子,同時也滿滿的都是幸福,我們的童年就是那么簡單而容易滿足。

夏天我只要有空就會跑到藕田邊,在我心里這個時節是最美的,為什么會這樣認為我也不清楚。

只覺得看著田里的荷葉和花就會興奮,碧綠青翠的葉子錯落有致地立于田間,抹了一縷胭脂的初蕾點綴其中,更有粉嫩嫩、嬌滴滴或半開或全開的荷花時兒對日微展,時而迎風含笑,美極啦!

它們在田里一片不多也一片不少一切剛剛好。有時起風了,一股荷葉的清香,伴著淡淡清雅的花香迎面襲來沁人心脾,真的要醉了。

有時外婆會在田里除草和施肥,我就會跟在她后面,突然看到新長出來的荷花花蕾我興奮不已。不停的用手摸,用鼻子零距離的去聞。恨不得把它吸進去,其實它并沒有什么濃郁的香味。

外婆看在眼里,便對我說不要碰它,外婆輕輕的把花骨朵藏在葉子里面,對我說讓它好好的長不要被人發現了。

過不了多久花瓣兒全掉了它就會結籽兒,我很好奇,問外婆有什么用嗎?蓮子成熟了好吃得很,香香的像板栗的味道外婆說。

那時我好像并沒有見過板栗,只是聽外婆這樣描述著。

我告訴外婆,老師說:荷葉就像雨傘一樣站立在池塘里。下雨的時候青蛙就會在下面躲雨,青蛙出門的時候它們還會扛著它。

外婆笑著說嗯嗯是啊!青蛙還會打傘上街,我聽了也開心的笑著。

外婆說荷葉的用處大得很,泡茶煮水喝都是清涼下火的,好像還可以做藥,我問她你怎么知道呢!

她說聽別人說的,我點點頭。接著外婆又說:用它包著糯米,一起蒸也會很好吃。那些年我們上街還沒有塑料袋,還會拿它來包東西。

我驚訝的問:還可以用它當袋子拎嗎?不是的,是用它包好東西放在背簍里外婆說。

小的時候我便迷上了畫荷花,一直迷到現在,在我自己的家鄉是極難看到荷花的,有同學就很好奇,說你見過荷花嗎?

我說:當然見過,是的我不只見過還“愛”過。

我想我之所畫全于心之所念所想。這還得,得益于外婆家的那片藕,更得益于我的外婆。

現在的我,在城市里生活當然沒有辦法種一片荷,如果可以我十分愿意。

好在現在有種叫碗蓮的東西,它可以種在花盆里。我毫不猶豫的種了幾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成全我對外婆的懷念。

暑假是最完美的,這個時候有很多水果成熟了,記憶中外婆家最多的就是桃子、李子。那些果樹都是外婆種的,長得都特別好。

外公會經常去修剪那些果樹,與其說是修剪不如說是在虐待樹木。

因為他的做法有兩種第一不順眼的攔腰砍斷,再者就是把樹修到最頂端,光禿禿的,用外婆的話說就只給人家留了個帽子。

每當這個時候外婆會很生氣,但她從來都不會和外公吵架,只是在旁邊說你不喜歡吃,人家喜歡的嘛!

外公一言不發默默走開。也是,真的很少看到外公吃我們摘的果子,許是真的不喜歡。

而外婆不一樣,外婆自己愛吃也最愛和別人分享,主要因為家里我們這些小孩子有點多,外婆很清楚自己家里要是沒有這些果樹。我們這些孩子要是見了別人家的水果成熟了,肯定會眼饞手癢的。她不希望我們這樣,這事兒外婆是特別明智的。

每年桃子還未成熟,外婆都會指定一棵長得最好的,告訴我們說:千萬不要去碰,要好好把它看管好。

我們也會積極響應,領命守護好那棵果樹,絕不會讓任何人去碰它。果子成熟時,外婆搭上梯子親自去挑最好的摘。

接下來就是開啟走親戚模式,外婆家有很多親戚,有的是關系親密的,有的只是沾親帶故,甚至有的只是因為和外婆或外公一個姓,偶然聯了宗也變成了親戚。

他們中有在政府工作的,有在教育部門的,也有開鋪子的。

似乎在外婆眼里他們都是至親一樣。 準備好新鮮果子,外婆帶著我和兩個表弟。四個人一起。一人背上一簍桃子就進城了。

因為縣城離外婆家并不很遠,我們是經常來縣城的。各種五花八門的玩意兒自然也是吸引我們的,但是我們基本都會循規蹈矩。尾隨著外婆一家一家的送水果。

通常呢些親戚一見了我們都是很熱情的,看得出來他們很開心,也并不會看不起我們。

首先肯定是和外婆一陣寒暄,然后又是夸我們幾個孩子如何乖巧懂事。

通常大家都留我們吃飯,但是外婆一般不會留下來吃飯,因為提前她就會跟我們打好招呼。

說:我們都是突然來的,人家街上的人每天吃飯都是準時準點定量的。我們去這么多人,人家又要麻煩一通,這會很不好意思。

親戚們見外婆執意要走也不好強留。臨走時,有的會給我們錢,如果拿得多了我們是堅決不能要的,拿得少,得到外婆的示意可以收下,我們才會接過錢。

也有的人見我們不收他們的錢,覺得我們懂事,就會拿大包小包的零食給我們。背簍里口袋里塞得滿滿的,手里捏著人民幣,背上背著大包的零食,我們心里自然是不勝歡喜的。我們很現實,在我們看來這是我們的勞動得到的回報,所以從來不會不好意思。

我們最后去的是一個姑婆家,她是外公的堂妹,關系是最親近的。所以她們家總是壓軸場。

姑婆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她果敢、堅毅,在我心里也算脂粉堆里的英雄。年輕時她和愛人也是農村人,同樣過得很艱辛。

據說那時她們也是青黃不接,主要家里有八個孩子,生活可想而知。

屋漏偏逢連夜雨,聽外婆說姑婆才三十多歲她愛人就去世了。根本就無法想像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八個子女,應該如何生活下去。

要是常人恐怕早已絕望,她沒有,她是一個英雄一樣的母親。她再未嫁人,自己一個人獨立帶著八個孩子。

為了供孩子們讀書,她去休公路的地方幫人家砸石子兒,這事兒我都聽她說過幾次。

她說老子為了供他們讀書,背上背著老八,旁邊站著老七。每天都在路上幫人家砸石子,一雙手弄得沒有一塊好肉。

腰腿就像要斷了一樣痛,有時候好想哭,但你又不能天天哭。咬緊牙巴把眼淚水往肚子里吞,天曉得那些年我過的啥日子。

欣慰的是,他的孩子個個優秀,省里、市里再到縣里都有人。

聽說就是他們工作了,要是誰犯了大錯 姑婆就會召集家里人,自己坐在堂屋中央,吩咐別的子女把犯錯的人扣住,跪在她面前家法伺候。

姑婆說我要是沒有點王法,這么多子女我一個人怎么管!他們哪里就出息了。

姑婆每次見了外婆來都會以子女的口吻,說:舅母你咋個才來喲!

外婆回說:屋里忙得很啊!總是不得空,你也不來我們屋里走耍。

我也想啊!姑婆說。

外婆:現在剛好桃子成熟了,給你們摘幾個來嘗嘗鮮。

姑婆:你呀年年都想得這么周到,我都吃得不好意思了。

去姑婆家我們通常會吃過飯再走,一來因為外婆她倆感情親厚,再者是因為她們家有保姆。來了客人他們也不用太操心。

臨走的時候同樣是大包小包的吃的喝的給我們,與別處不同的是姑婆會特意給外婆一些東西,說是孩子們回來帶給她的,有意留給外婆的,并囑咐外婆說你拿回去和哥哥(我的外公)兩個人吃。

多年后我看到紅樓夢里劉姥姥進大觀園,總會想起這時的情景,何其的相似。

有時我在想,如果我們也像劉姥姥家的那般光景,外婆會不會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也去求富貴的親友。

現在想來外婆應該不會,因為她常說:窮得新鮮、餓得志氣。只要人勤快哪里用得著吃不起飯去求別人。

是啊那時聽外婆說:她們年輕的時候是吃了不少苦和受了不少罪的。沒有被子蓋,就去田里把收割水稻后新發的嫩稻草割了曬干用麻繩穿了做成被子。

什么吃蠶豆葉、觀音土她們都經歷過的,也都挺過來了。所以在外婆眼里是沒有什么可以難倒她的。

她去走親戚也都是禮尚往來,確實是的,那些年外婆家與那些親友們都很親近,有個大煩小事兒也都有照應。

外婆的真心實意換來的通常也是雪中送炭。 后來外婆得了重病,他們中不緊有掏錢的,還有親自陪同她去省城看病的。

外婆過世后親戚們就不大走動了,甚至有的多年都不曾見過一面了,正所謂人走茶涼。

后來我在想為什么外婆他們那么喜歡認親戚,而且還走得那么親。換了今天的我們,要不是直系的親人,心中就沒親近的感覺。

后來聽母親和姨媽說外婆的生世,我才明白。

據她們說:外婆的娘家在很遠的地方,母親和舅舅他們都沒去過。生世很慘,小時候親生父母養不起她,才被別家抱養,等他長大了生父母已不在人世,也無別的兄弟姐妹。養父母家就一個哥哥。

出嫁后養父母也相繼離去,獨有哥哥一個娘家人。又因哥哥不成氣候家也就不成家了。

外婆出嫁后回娘家的次數,一只手的手指都用不完。可想而知,她孤身一人遠嫁他鄉。故鄉不緊遙不可及,而且上無父母族親可以惦記,下無兄弟姊妹加以照拂。

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孤寂。所以即便是認的親戚也可以走得跟真的一樣,至少可以慰藉一下她那孤寂的內心,我想這就夠了。

不過不管怎么樣她永遠是堅強而善良的,對鄰里和旁人也是沒得說,大家公認的大好人。

有次夏天我和外婆去割草,發現公路邊的空地上,支了個棚子。幾棵木頭樁子,一塊布滿水泥漿塊兒的黑色塑料布。塑料布肯定是從不遠處的工地上拾來的。

棚子下面幾塊紙板和兩只灰色麻布袋鋪在地上,還凌亂的散著幾件衣服。

一個婦女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站在那里,她頭上包著一塊紅綠格子紗巾,身上穿著黃、紅、黑三色相間的短袖馬甲。

馬甲黝黑發亮,上面打著幾個方塊大補丁。

一看就不是我們這邊的打扮。旁邊一個七八歲大的女孩子雙手提著衣角,里面兜著幾個土豆正準備去洗。

棚子外面一個木頭搭的三角架子,上面墜著一個黑黢黢的小鍋,一中年男子正在生著火。

不遠處還有一個小男孩在撿拾柴火,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光著腳。

我心里在想他們應該就是大人們常說的,河那邊的彝胞(彝族)。

想到這里,我頓感毛骨悚然。因為那時彝族在我們小孩子心里是神秘而又恐怖的,最怕的就是遇到他們。

外婆正要上前去與他們搭話,我拉著外婆的衣角,低聲的說:不要過去,好害怕。

外婆不理會。快步走過去問那婦人說:你們從哪里來的怎么住在這個地方?那婦人神色慌張欲說又止。

一旁的男子急忙搭話,他那半彝半漢的口音怪怪的,十句有八句是我聽不懂的。只有外婆好像聽得十分明白。

了解完情況后外婆帶著我快速離開。外婆說我們快點割草,爭取早點回去。

她告訴我說那家人真的好可憐,家里遭了大水,本來就窮困潦倒的他們,房子和田地都隨著泥石流去了。不得已來了這個地方。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能活下來也算菩薩供得高啊!她說。

我們回到家外婆趕快找了一條袋子,裝了半袋米,又跑去田里摘了一籃新鮮的南瓜。不用說我都知道,這肯定是要給呢個彝族家送去的。

雖然有點麻煩,但是每次跟外婆去做這樣的事情我都是樂意的。

路上我對外婆說你又要去當雷鋒了,她問我雷鋒是誰?我告訴她就是天天只做好事的一個人。

她回說:喲!是神仙嗎?天天沒事干,只做好事啊!

我說:是老師說的,叫我們都要學習他。外婆扛著米我提著籃子,很快我們又來到了那個只搭了一個塑料棚的像家一樣的地方。那是家嗎?我想對于那幾個彝族人來說,應該是的。

外婆把米遞給那個彝族男子,說:我們屋里也沒什么好東西,給你們裝了兩升(升:舊時的稱重木盒子,一升大概五斤左右)米和摘了幾個瓜兒,你們將就些煮了吃。

那一家子人自然是千恩萬謝的。回來的路上外婆嘆著氣,隨后說這要是下個大雨,這家子人又要怎么辦。就那樣一個小棚子真是喪德啊!明顯感覺得到說完這話外婆哭了。

我也在想那家人要在這里待多久,以后他們又該去哪里呢!不過想來他們今晚應該是開心的。遇到外婆這樣的人,雖未能改變他們的窘境,但是落難他鄉,陌生人的半袋米幾個南瓜足以慰藉他們那凄苦的內心吧!

深秋過后, 那片藕田里只剩下 或立或趴的枯黃的干荷葉及光桿子了。

在寒風中嘩嘩作響,是的那是初冬來了。終于可以挖藕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藕結得多不多,外婆說。

我們幾個孩子尾隨外婆來到田邊,興沖沖的就要下田。外婆馬上就說小猴兒些,不準板命(胡來)。

我們只好順從的聽招呼,心里有些不悅但還是會乖乖的在外婆旁邊做助手。

她說你們不懂,藕脆得很要是挖破弄斷了就不好了,要都沒人要。

我們會不樂意的回答曉得啦!只見外婆俯下身子,雙手吃力的鉆進泥里。不一會兒聽到嗒的一聲脆響,隨著外婆抬起的雙手一根粗壯圓潤滿身污泥的藕就出現在我們眼前。

她隨手涮去藕身上的污泥,藕這才露出了潔白的身子,白生生的,漂亮極了。

外婆嘖嘖贊道好安逸!看得出來外婆是很開心的,嘴角上揚著,滿臉喜滋滋的。

我真希望那樣的場景可以永遠定格在那里,永不散去。

整個下午外婆都在田里勞作也不見她休息,就像一點兒也累一樣。時不時地還會聽見她咂嘴的聲音,左一個安逸又一個要得。

外婆總是像對待孩子一樣,溫柔的把每一根藕從大地的懷里輕輕的抱起,那樣認真又那樣開心。

第二天,天還未亮外婆捆綁塑料布的聲音,就把我驚醒了。我抬頭起身走出門外,看見外婆正把堆在背簍面上的藕捆綁嚴實。

我驚訝的發現藕裝得那樣滿,堆得那么高,足足有一百多斤。

我問外婆怎么這么多,你背得起嗎?

她:咋背不起,你不去好好睡你的覺起來做啥子?

我說只是起來看看!

她:你快去睡,記得喊他們幾個起床,鍋里有飯給你們留的。你們睡一下早點起來,吃了去讀書。我得走了去晚了不行。

外婆蹲下身子吃力的把背簍套在肩上,我去拉她起來,她說不用,我起得來。她吃力的背起那背藕,手里拿著一把小手電蹣跚的走出了門外。

我的腳好像不受控制一樣,自覺的就跟了出去,外婆說你來做啥子?趕緊回去。

我回答說好,然后沉默了一下,對她說你慢點外婆。她說:要得!

看著被黑夜淹沒了的外婆,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我回到床上,哪里睡得著!滿腦子全是外婆的身影和那背簍沉甸甸的藕。

我在想外婆連個伴兒也沒有。天那么黑,背得又那么重,去街上的路又全是上坡。萬一她摔跤了怎么辦?又或是累暈倒了怎么辦?

我心里越發的不安起來。我們去上學也要起得很早,總是要天不見亮就走。我們幾個起了床。

大表弟說:也不曉得奶奶哪時候走的?

我:都走了好久了,我好擔心。她背得很重也不曉得走到哪里了?

表弟說我們快點走,看能不能看到奶奶到哪里了。

我們幾個齊刷刷的跑了出去,一路小跑。邊跑有人說我們快點跑,到了那個山包上就能看到奶奶了。

記得那時我們是從來不帶電筒的,再黑的路我們一起走著也不會害怕,也沒出過什么事兒。

到了坡頂我們趕緊朝著對面的山坡望去,努力的尋找著,我們看了一會兒什么也沒看到。

有個表弟說你們看那邊有兩個打電筒的,我們問哪里?他指著另一個方向,我們看后。對著他說:你好憨哦!會跑到那座山去嗎?

我們又看了很久,天空還是那么寂靜,遠處的路上同樣什么也沒有。

我抬頭看著那還未消失的月亮,天已經亮了心里的不安還是無法淡去。

大表弟提議說我們一起來祈禱,求求菩薩保佑奶奶不會有事。

那是外婆教我們的法子,遇事求求菩薩保佑,這樣我們就會好好的。

放學時我們拼命地往家跑,就像有鬼攆著我們跑一樣。

舅媽看了我們幾個這陣仗,不好氣的說:看那幾個猴兒哦。家里有龍肉,你們還跑快點嘛!

回到家外婆正在摘菜。看見她,我們有說不出來的興奮。我們問她你好久回來的?

她說:回來兩個鐘頭了。她問我們跑這么快做什么?

我們只說是放學得早。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會告訴任何一個親人或長輩,說我想你了或擔心你的話,從來都不會也不好意思表達出來。

后來外婆上街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做事什么的也不是從前那般麻利了。

有一次和外婆一起去割草,寒風中,坐在地上捆扎著干草的外婆額頭上冒著汗珠。

我問她說:你熱得很嗎?怎么那么冷還冒汗呢!

她:是有點熱啊。以后經常聽到說外婆要吃安乃靜、止痛片這類藥。我們見她難受時,問她怎么了,她的回答經常是,只是有點不舒服,吃片藥就好了。

第二年外婆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起初只是做不了重的,后來就是走到縣城里都很費勁。

就連她最重視的觀音菩薩的生日,都去不了了。

舅舅經常陪她去看病,但也總不見好轉。

后來城里的那位姑婆實在擔心外婆的病,便對舅舅說:老幺,你娘那個病怕不能再拖了。干脆這樣我和你小姑母把她帶到昆明去看病,有可能還看得好。

錢的話你們不要擔心,我來出,你們只管忙你們屋里的事。幾經商量外婆隨著兩位姑婆去看病了,外婆不在時我們幾個孩子都很不習慣。

但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為她祈禱,希望她可以很快的好起來。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外婆從昆明回來好像病得更嚴重了,聽說是直腸癌。

那時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病,更不知道它將會奪走外婆的生命。

半個月后我媽也回來了,他們幾個人商議決定陪外婆去縣城里做手術。

遺憾的是外婆手術后并沒有好起來,而且更嚴重了,最后癱瘓在床了。

剛開始時外婆還能每天被背出來坐坐,看看大門外那有限的光景。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那一天一切都改變了 ,我的心就像扎進了一根針,永遠也拔不出來了。

早起時舅舅他們把外婆背出來,坐在堂屋里的靠椅上。就全部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表弟陪著外婆。

外婆給我們講著過去的事兒。當然那時在我聽來,那些就如賬本一般的舊事。但她講得那么投入,那么清晰和仔細,生怕講錯了哪個細節。

看著她有了倦意,我們問她喝水嗎?她說給我倒點苦丁茶吧!

她最愛喝,從茶樹上摘的新鮮枝葉,慢慢熬煮過后的濃茶。那種茶,湯色深褐,入口后就像有無數的小刺在扎整個舌頭一樣,真是苦到了骨髓里。

外婆卻總說苦點好,“苦”喝起來才有滋味。

表弟倒來一杯茶,學著電視里一樣。說:您請用,外婆嘴里說著妖精,說完我們全都笑了,外婆笑得很歡。

喝過茶,她說累了想上床去休息,我說那我去叫舅舅回來背你。她說不要去叫他們了,麻煩得很!你來扶我一把嘛我自己進去。

我雖有不安,但拗不過外婆的命令。我和表弟一人站一邊,外婆拄著拐杖,她說來哈!

我和表弟雙手緊緊挽住外婆的胳膊。外婆喊著預備:起!我們三人一起用力,外婆順勢而起。站定她說你看嘛!不是起來了嗎!

走嘛!扶我進去。她吃力的邁了一小步,仿佛腳下有千斤重的磁鐵把她的腳吸住了一樣,那樣的吃力。

這樣走了三步,剛剛轉角外婆重心不穩,嘴里喊了一句,遭了!隨后我們三人應聲而倒。

表弟栽進了椅子里,我摔倒在臥室門口。只聽到哎喲的一聲慘叫,我來不及站起來,迅速爬到外婆旁邊。

外婆銀灰色的頭發散亂的鋪在地上嘴張著不停的傳出哎喲、哎喲的聲音。眼珠泛白,淚水在眼角旋轉著。左手扒著墻壁,右手拿著拐杖,慌亂的劃著。

我的心就像被扔了鞭炮一樣,特別慌亂。狂喊著外婆,雙手拼命地去拽外婆拿著拐杖的右手。可任憑我怎么用力,也絲毫沒改變仰躺在地上的外婆一點兒姿勢也沒有改變。

表弟在一旁呆住了,我朝他怒吼道:你死人嗎?還不快點來幫忙。表弟這才回過神來,與我一起拼命地拽外婆的手,試圖把她拉起來。

然而并沒有什么用,我們哭喊著怎么辦?

外婆扔掉手里的拐杖,然后說:沒得用,你們快點去喊大人來。

我猛的彈起身子,對表弟說了句,你快把外婆的頭抱起。就沖出了門外四處張望,什么也沒有,狂喊了幾聲也沒人回應。

我突然想起舅舅好像說他在哪里干什么,叫我們有事就去喊他。我連滾帶爬的朝他說的方向去,為了節省時間我跑到高的地方,努力尋找著舅舅的身影。

果然舅舅在遠處的地里干活,我卯足了勁喊到舅舅,他聽到我的叫喊,回應到怎么了。

我朝他喊完外婆兩個字,喉嚨就像被人勒住了一樣,擠出的聲音自己都聽不明白。

我只好在那里跳著咆哮著,舅舅發現不對勁,就沖我跑來。

到我跟前聽見我說外婆摔了,他來不及多問,閃電般的往家里奔去。我一個人在后面跑著,心里想著怎么辦。要是外婆出事了,那便是我的罪過。

想著想著我感覺頭好重,重得好像就要掉下去了。我也管不了,只好由它掉下去吧!我瞬間癱軟在了地上。

但意識還是清醒的,我拼命地掙扎,試圖讓自己的身體往前爬動一下。我可能是被電擊了,身體每一處都不聽我大腦指揮。我只好作罷,嘴里還是不停的喊著外婆不要有事。

我那時真想睡去,那樣一覺醒來,也許一切都是夢。

后來我回到家,外婆已經躺在了床上。大舅媽正在給她做著按摩,舅舅嚴厲的罵著我和表弟,你兩個好好的打得了,你們沒長耳朵啊!說喊你們有事提前喊大人,你們聽不懂。

外婆聽見舅舅在罵我們,說到:老幺不要罵了,是我喊他們扶我的。我兩眼涌著淚水,那不是委屈的淚,而是深深的自責。時至今日這種自責也無法完全淡去。

后來外婆把我叫到床前,問我怎么這么久才回來,我說路上跑不動了,歇了一下。我問她痛不痛,她說不痛了,我跺著腳說都怪我。

外婆則說不怪你們,怪我自己,這都是命。

從那以后外婆再也沒有起來過了,就在那張她睡了幾十年的床上走完了余生。

外公年紀大了,又怕影響外婆,住的是另外一間屋子。我和大表弟跟外婆住一間屋子,夜里我們方便給她端茶倒水取遞東西。

所以她說,我這輩子離不了你們兩個服侍了。長大了我常常在想,童年里我們是雛鳥,外婆罩著我們成長。后來她倒下了,我們便守著她。再后來她就走了,我們慢慢的也長大了。

病中的人,味蕾不停的變。外婆有時想吃酸的、冷的、辣的,有時又要吃不應季的東西。

那時在我們農村這點是很難辦到的,在我印象中冬天在街上你是買不到玉米西紅柿什么的。但是舅舅他們兄弟姊妹們都會盡量想辦法滿足她。

記得有次她很想吃剛從地里挖的新鮮土豆。可那時正是農歷三月份,別說新鮮的土豆。就是土豆苗也不過一寸左右高。為了不讓外婆失望,我媽便去地里挖。好在運氣不是特別差,挖出來的土豆有小湯圓般大小,做給外婆吃了,也勉強算是遂了她的心愿。

還有一次,外婆說很想吃橘子。原本橘子樹自己家里也是有的,可當時還只是一個個青綠疙瘩。

外婆很清楚這個,所以她便對舅舅說,你看街上有溫州蜜柑賣沒有?

我只知道那是從外地來的橘子,比我們當地的早熟幾個月。所以街上有賣的,巧的是大舅媽和小舅舅同一天都買了回來。

舅舅買的果型碩大,顏色誘人,光看著就很好吃的樣子。大舅媽買的就要遜色一些,為此還有人議論說,誰是孝順的,誰是不怎樣的。

橘子到了外婆跟前,她都吃了,她的反應讓其他人大跌眼鏡。

她一個勁兒的夸,大舅媽買的橘子如何好吃,如何有滋有味。小舅舅買的吃起來淡淡的,沒什么感覺。

還囑咐大舅媽說:下次上街時再給我買些一樣的回來吧!

旁人很是不解,只以為外婆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所以味蕾已經不行,好賴都嘗不出來了。

我聽大人這樣說,也這樣認為。

后來有次夜里聽她與我母親聊天時,我才知道真相。

她說:女兒你不曉得,這兒啊女的,好歹是自己的。兒媳婦不一樣,那是別人家的姑娘。好容易到了這家里來,好壞都要少說才要得。

我才明白那是她為了顧及舅媽的顏面,所以處處維護。其實大舅媽也是很好的,那時外婆臥病在床,兒媳中也只有她,不嫌臟累。時常為外婆擦洗身子和按摩,手法也是極細膩的,外婆也最喜歡她按。

買吃買喝的自然也不在話下。只是一大家子人的生活靠她操持,迫于生活壓力,精打細算慣了。

外婆是明事理的,心里清楚這里頭的原委,只是旁人不知底細罷了。

后來她想吃新鮮肉炸的酥肉。家里大人們忙不過來,只好派我和表弟二人上街去買。

這要買別的東西還好,只是這買豬肉,對于我們這樣的孩子是極其為難的。一來是因為我們分辨不出來好壞,極有可能會買到母豬肉。再者是說那些肉販子,有的喜歡欺生宰熟,缺斤少兩是常事兒。

外婆便囑咐我們,到了街上去請三街上的梁三姑婆幫忙。梁三姑婆是外公的姑表妹,因為她姓梁,排行老三,所以我們都叫她梁三姑婆。

他家是街上開鋪子的,離菜市場又最近,所以外婆才這樣交代我們。

大人們把錢給了我,再三說道千萬不能讓姑婆替我們付錢,我們領了命上街。

到了梁三姑婆家,說明原委。她二話沒說,就帶了我們去菜市場,還對我們說你外婆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得了這樣的病。真是可憐啊!

到了賣肉的地方,我把錢遞給姑婆,她說:哪個要你們的錢喲!你們好好裝著帶回去。

我們告訴她家里人的交代,無論怎么央求,她就是不要。而且幫我們砍了好大一塊肉,好像花了不少錢。她又交代我們,回去不要跟大人講花了多少錢,就說我說的,叫他們好好弄給你外婆吃就是了。

回到家舅媽接過肉一看,說:天吶這么多,還是最好的肉,我們怎么好意思。外婆知道了詳情,也感慨良久,并交代舅舅他們回頭得去好好道謝。

看著外婆飽受病痛折磨,痛苦的樣子,我媽經常會抱怨說:人呀好事不要做多了,你看你外婆,一生做了多少好事。到頭來遭受這么大的罪,人家專干壞事的嘛!還飛得起來。

那時時常聽到這樣的抱怨,我心里也為外婆鳴不平。

后來和一個朋友聊及此事,朋友對我說:你不能這樣想。你看她老人家生病時有這么多人照顧,又有這么多人關心探望。

再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她要是沒做這么多好事,恐怕也不一定活那么久,不止受那些罪。

仔細想想確實是的,自古就有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外婆得到的這些是多少人無法享受到的人間最真的情,且外婆都從來沒有怨天尤人。

外婆的身體每況愈下,疼痛更甚。無奈我們旁人也替不了她,能做的就是四處尋醫問藥。

那時家里人找盡了整個縣里的大小名醫,用遍了坊間仙方神藥。

記得那時隔三差五就會有街上的親友來看望外婆。

來得最多的也是外公的堂妹,我們的二姑婆。有時是在哪里聽了偏方,或是訪到了好的醫生 ,她都會 親自帶了來。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組織街上好些親友帶著幾個先生,來家里做了一天一夜的法術。

那時家里人都信得過種做法的,在我心里也覺得十分神秘。他們交代的事項大家都會一一照辦,我們小孩也會嚴格遵守。

因為我們都有一個信念,就是希望外婆能好起來。多年后當我再次見到那些替人做法術的人,看他們的一招一式,口中那故弄玄虛的咒語和那些一臉嚴肅的信眾,我總會在一旁偷笑。

真是時移世易,曾經的我們也如今天的他們一樣,如此這般的虔誠,如今心境卻大不一樣了。

終日纏綿于病榻的外婆,時常會有一些異樣的舉動。一來是因為實在難熬,再者她也不想再麻煩我們這些晚輩的緣故。

她想到了輕生,以便結束這一切。一次她將頭巾一端捆綁在床上,并繞住脖子,雙手拽住另一端正要用力時,母親便進去了,撞見了這一幕。

不知道當時母親跟外婆說了些什么,反正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這樣的舉動了。

結果不是因為她放棄了輕生的念頭,而是轉變了戰略方針。她把目標轉向了我們,她覺得我們還小,什么事都不大懂得。

于是有一天她跟我說:她床下耗子很多,晚上吵得她睡不著。叫我到樓上找找舅舅放的老鼠藥。

因為那時鼠害比較嚴重,基本上家家都是在用藥的,外婆雖然臥病已久,但連放藥的具體位置她也十分清楚。

我當然也知道哪些地方有藥的,我年紀雖然小但也很清楚她想干什么。我上樓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白色印花小瓷碗,放在角落里,里面裝著無色無味的白米飯。

我對外婆說:哪里有?我怎么什么也沒看到。

她說:你好好找一下,就在平墻的角落里,我故意在樓上來回走動,時不時告訴她一聲找不到。

良久她不耐煩了,便開始罵我不中用什么的。我也不還嘴,只由她罵著。

她無奈,叫我去叫小表弟來她要給他好東西吃。我正愁沒機會出去與大人們報信,所以疾步出了門,跟他們說了剛才的種種。

他們也對小表弟嚴厲的交代了一番,最終外婆的計謀沒能得逞。

再后來,我媽要帶我們去上街,出門前外婆遞給我兩塊錢,叫我幫她一個忙。她說:一塊錢你自己用,另一塊錢你幫我買點耗子藥回來。我實在受不了耗子的攪擾了。

我說:我認不到賣耗子藥的。外婆說他們會站在街上喊的,一般是男家《中年男子》。看著外婆滿臉難受的樣子,對我也是哀求的語氣。

我只好爽快的答應了她的安排。同時她也交代我不能告訴我媽這事兒,要悄悄的買。她再一次的失算了,因為我才走到房屋背后就告訴了我媽,外婆的交代。

我媽對我們幾個小孩說:你們都要注意,千萬不能幫你們外婆做這些事。不然的話就會出大事的,你們就再也見不到外婆了。

后來回到家我把錢原封不動的遞給外婆,說:街上我沒看到賣耗子藥的,她: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跟你媽說了?我:怎么會,我還去問了那些賣蟑螂藥的,他們也說沒有。

可能我是小孩子他們不敢賣給我。外婆沉默了,沒有再說什么。如此幾次三番的,外婆的計劃都落了空。

她也再沒有安排我們幫她做這類事情了。余下的就是她無盡的忍耐,慢慢的等待著。

外婆病故前的一兩個月,每天都有人來看望她。她的飲食變得更古怪了,冰的冷的,酸的辣的無所不食其極。

在我們眼里那是不可思議的,可她總說不然什么食物都沒有味道。無奈親友們大都會,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她一月當中無一日是能睡足覺的,家里彌漫著她嘶啞的呻吟聲。

許是因為她總是睡不好的緣故,她時常會跟我們講一些稀奇古怪的話。

有天她說:昨天夜里,我床面前來了一個穿盤扣交襟衫的男家(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剃了百歲頭的小孩。

跟她說他們要走了,問她要不要一起走?她回說:這兩天日子不好,過幾天才能走。

按照我們當地的舊俗,有的日子家里要是有人過世,那這家的人都會霉運不斷壞事連連。

記得那幾天外公也私底下勸外婆說:這幾天日子實在不好哦!你怎么也得熬過去哦!不然對后人不好。

她說:我曉得。外婆過世的前幾天,還告訴我們說,她死后投胎到河那邊什么地方,什么人家。

外公知道外婆沒有幾日了,便叫舅舅他們將她挪到了堂屋里。每日每夜都有人圍在她身邊,都希望陪她到最后。

那天夜里八點多的時候,有個遠房親戚來探望外婆,外婆不像往日那樣迷糊。與那親戚聊天時,顯得十分精神,胃口也好了起來,一連吃了兩塊小米酥,和小半瓶飲料。

我們見她吃了這些東西,心里也舒暢了起來。她叫我們幾個小孩子趕緊去睡,說:明天還要上學,不要遲到了。

這是我聽外婆說的最后一句話。我們聽話的去睡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姨媽跑到窗前來叫我們趕快起床。

說外婆不行了,我們翻身起來。到了堂屋里,只聽見一個有經驗的老者在喚外婆,連續數聲外婆毫無反應。

老者對著我們說:已經落氣了。這話一出,屋子里一片哀嚎。

我跪在外婆身邊,伸手去拉她的手,手心還是從前那般溫暖的。只是任憑我們怎么呼喊,也無濟于事,外婆就這樣輕輕的離開了我們。

先前那般的思路清晰和胃口變好,只是曇花一現,家里人說那是回光反照。只是我們都不愿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外婆過世前,孫輩當中交代得最多的就是我,她說得最多的是:你要孝順你爹媽哦!你媽就生了你一個兒,以后他們老了就只有靠你了。那時我只有含著淚,一一認真的應答。

外婆被葬在屋后的山坡上,每天上學放學都能遠遠的看見。

剛開始那段時間,我總會不自覺的去眺望外婆的墳墓。心里想著外婆一個人孤單的在坡上了,起風了也不知道她冷不冷。

夜深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我好想去陪陪她,想著想著我的衣袖已經緊貼在了手腕上濕濕的了。

我和表弟他們一起出門時見了外婆的墳墓還會說一聲:外婆我去……了。有時就是再黑的路我們也不會害怕。

我們會和外婆聊聊天,說說往事,談談我們的近況。仿佛外婆還未曾故去,我想是的,她還陪著我們,永遠在我們心里。

外婆過世了一年后父母把我接到了身邊,接著舅舅他們全家也遷居別處了。

外婆的墳墓被遷到了很遠的大山里,我最后一次去掃墓也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了,如今也只記得大概的方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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