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山以南距離西安一百多公里的大山深處，有一個安靜的麻坪小鎮(zhèn)，這里青山綠水，古樹繁茂。街道干凈整潔，民居古樸典雅。
我是在一個秋雨綿綿的晚上來到這里的。夜里秋蟲彈淺吟低唱，彈琴復(fù)長嘯，更添旅途的寂寥。第二天早晨被“喳喳”的鳥鳴叫醒。推開窗戶，尋聲望去，一只黑白相間的山喜鵲在對面房子的山墻上蹦來蹦去。喜鵲報喜，看到久違的喜鵲，心情大好。潮濕而又清新的空氣自窗口灌進來，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鹿始{新。雨將停未停，屋檐上猶在滴滴答答的滴著水。柳絲兒在秋風(fēng)里開始泛黃，新長出的嫩葉上垂著亮晶晶的水珠兒，隨風(fēng)在如眉的柳葉上搖擺，像蕩秋千一樣，終于慢慢滑落。融入樹下的排水渠。匯入悠悠洛河。
鎮(zhèn)子不大，四面環(huán)山。這個小鎮(zhèn)依山傍水蜷居在山坳里。一個十字路，兩個丁路，就是全部的交通要道。可能是因為山里潮濕，這里的房屋大都是兩層或三層的瓦房。白墻青瓦。一樓門面，二樓住人，三樓上多是晾臺。前廳后院。臨街的陽臺上都養(yǎng)著花草。古樸的小鎮(zhèn)透出一些清新和活力。街上行人稀少，大都是步行者，穿著布底的鞋子慢條斯理的走著。給人感覺很悠閑。大家都不急，時間在這里好像走得很慢。好像時光倒流，回到了從前的歲月。這里似乎是家鄉(xiāng)三十年前的樣子。人們騎著自行車代步。極少家用小汽車。偶爾有一輛電動車經(jīng)過，也是不慌不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鎮(zhèn)上公家單位齊全，建筑物也是樓房，除了超市菜鋪糧油店，其他各行各業(yè)幾乎都是獨家買賣。商品品種也不齊全。因為大山阻隔，這里發(fā)展相對遲緩。人們?nèi)粘龆鳎章涠ⅲ旧线€是農(nóng)耕文明。唯一的現(xiàn)代氣息就是年輕人染的黃頭發(fā)和手里拿的手機。
洛河自麻平鎮(zhèn)流過，貫穿洛川全縣，山高水長。水隨山轉(zhuǎn)。河床里全是石頭，河水清淺，有些地方水漫過石頭，有些地方水落石出。這些石頭都是被河水從大山里沖下來的。大小不一，顏色各異。我向來喜歡撿些奇異的石頭。很快我發(fā)現(xiàn)洛南的石頭顏色豐富。質(zhì)地堅硬。
走進街上一家奇石店鋪。眼球被那些美麗非凡的奇石所吸引。豆青色，灰黃色的石頭被打磨的油光水滑，渾圓一體。石頭上布滿鐵黃色的圖畫。有的像一棵古樹長進石頭里，有的像古錢鑲嵌在石頭中。有的如一幅畫，像垂釣的姜子牙。畫面瑰麗奪魂。據(jù)說石頭放在家里有鎮(zhèn)宅的作用。觸摸一下，寒氣逼人。細思這些石頭可能已經(jīng)存在了幾千年，甚至從創(chuàng)世紀開始就有。也許這石頭的前生是女媧補天石。一塊塊頑石經(jīng)過獨具匠心的藝術(shù)大師加工，綻放出綺麗的光彩。令人愛不釋手。店主介紹這是洛河特產(chǎn)“金錢石”。我喜歡這美麗的石頭，更對發(fā)現(xiàn)并創(chuàng)造著美的匠人肅然起敬。他能把一塊塊頑石打磨成有欣賞價值的珍寶。藝術(shù)家的手簡直就是點石成金了。
我注意到這些藝術(shù)品都有一個根雕的底座。線條流暢，好像自然成型。恰到好處地托著石頭。這真是“木石前盟”天生一對。洛南森林覆蓋率百分之九十以上。棗木，柞木，古核桃樹隨處可見，可用于根雕的原材料豐富。聽說附近村子里還有一家專門做根雕的。可惜我在哪里呆的時間有限，無緣拜訪。欣喜的是大山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發(fā)展奇石根雕產(chǎn)業(yè)倒是一條不錯的奔小康之路。綠色環(huán)保，因地制宜。洛河的奇石獨具一格，榜上有名。
我旅居的屋后有一株兩人和抱的核桃樹樹，樹上結(jié)滿了核桃。“立秋處暑打核桃”正值核桃成熟的季節(jié)。偏偏秋雨綿綿不絕。每天都有成熟的核桃從樹上掉下來。于是堂而皇之地撿了吃。商洛地區(qū)的核桃品種好，個大仁飽皮薄質(zhì)優(yōu)。吃起來香甜可口。這里的核桃樹已經(jīng)有兩千年的栽培歷史。樹長得高大，枝繁葉茂，隨處可見。核桃吃了健腦益腎，補肺滋陰。這里家家戶戶都有種植。
在一個雨后初晴的午后，我信步走在山路上。這是一個石頭山，道路兩旁不時躺著一大塊從山上滾落的巨石。除了石頭就是樹。山上長滿各種各樣的樹。密密麻麻 錯落有致。偶有一從翠竹圍繞著散居在山里的人家。曲徑通幽處，修籬種菊。竹林茅舍，農(nóng)家小院，青石板鋪就的臺階。好似竹林七賢的住處。在松間的一堆亂石旁我欣喜地發(fā)現(xiàn)了一株蘭花，橘紅色的花瓣靜靜地開著，在雜草從中兀自吐芳。空谷幽蘭，絕地逢生。這蘭花是花中的君子，與世無爭。品高自雅。在這深山老林，貧瘠之地，照樣吐露芳華，傾國傾城。只要有一點陽光，些許水分，扎根巖石，照樣生長。一株花的生命都是如此頑強。何況我等。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厚德載物。
生活在大山里的人們就像這山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平靜悠閑，怡然自得。返璞歸真，回歸自然。
雨后的松林里長滿肥厚的綠色地衣，山里的女人挎?zhèn)€竹籃，不一會兒就撿了一筐。到家里晾干了，用簸箕把草絲簸出去，用開水燙了，包包子吃，或者涼拌。過去在家鄉(xiāng)的田間地頭也有地衣，只是現(xiàn)在沒有了，也不知啥原因。
山里可供耕種的土地不多。勤勞的山里人在房前屋后都種上了菜。每天早上天一亮就有人挑著水灌溉菜園。菜園里種著各種各樣的蔬菜。西紅柿，南瓜，黃瓜。豇豆，辣椒，茄子等……種的最多的是土豆，也就是山藥蛋。這是山里的特產(chǎn)。小鎮(zhèn)的街道兩旁隨處可見一架豆角，兩架黃瓜。富有詩意。這里的人厚道，沒有人去摘別人家的菜。倒是鄰居間經(jīng)常你送一把青菜，我送你一個蘿卜啥的。
走累了，掬一捧山泉，清澈甘甜，富含礦物質(zhì)。口感不錯。比賣的純凈水好喝。回來的路上碰上一老一少，看樣子是附近村里的，去鎮(zhèn)上購物。老婦人衣著樸素，腳蹬布鞋。背著一個布袋。小女孩腋下夾著一把傘，手里拿一把野花，跟在老者身后慢慢走。她們瞧上去體型消瘦，精神抖擻。山里人翻山越嶺，靠的是一雙腳。正因為如此，她們身輕體健。
忽然想起剛來那天早上遇見的幾個裝車的婦女，記得她們光知道埋頭干活，穿著樸素的舊衣裳，披頭散發(fā)。卸了一車貨，一個人掙了六元錢。洛南的女人掙錢養(yǎng)家，有擔(dān)當(dāng)。男人有點大男子主義。也許是她們世代久居深山，師從自然。這好像母獅子狩獵哺育繁殖。而雄獅只管在假寐中當(dāng)它的獅王。只要守住地盤即可。一路風(fēng)土民情，也許是閉塞的緣故。
鎮(zhèn)上有座黑虎廟，逢集時有三五成群戴草帽的老漢從山上下來去燒香磕頭。陋習(xí)難改，看來老一輩的人還是有些迷信。
集市上賣水果的很多， 蘋果葡萄都不錯。還有一種白色的黃瓜我沒見過。一種細長的紅辣椒據(jù)說很辣，可能是所謂的秦椒。在一個賣肉的攤位前聚集了一群人，中間一個人唾沫橫飛，講得起勁。旁聽一會，原來在說民政局如何把低保發(fā)給自家親戚的事。這些人原本居住分散，逢集的時候聚在一起交換消息，參政議政。割肉買菜只不過是捎帶。
有一家賣菜餅的很有特色。是把各種蔬菜切絲，放在面糊糊里，加上各種調(diào)味料，放在一個鐵模具里，在油鍋里炸成焦黃。覺得各色蔬菜在一起，可能會養(yǎng)營豐富。嘗一口，還不錯。有一家賣豆腐干的生意極好，質(zhì)優(yōu)價廉。趕集的人吃飽喝足，買了需要的東西，原路返回。有買東西多的推輛小工具車，像以前的獨輪車。
記得唐朝詩人王維有句詩很有名：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這麻坪小鎮(zhèn)風(fēng)光旖旎，民風(fēng)淳樸。留得住青山，留得住綠水，留得住鄉(xiāng)愁。宛如王維筆下描摹的美景。恍若世外桃源。我身在其中，樂而忘返。然而我終是客居于此，我還是想家了。也許在若干年后的夢里我還會回來，沐浴朦朧月光，依偎一株古樹，輕撫一棵翠竹，撿起一顆石頭，凝視一抹流云，聆聽山泉叮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