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問：“‘顏子沒而圣學亡’，此語不能無疑。”
先生曰：“見圣道之全者惟顏子，觀‘喟然一嘆’可見。其謂‘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見破后如此說。‘博文’‘約禮’如何是善誘人？學者須思之。道之全體，圣人亦難以語人，須是學者自修自悟。顏子‘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即文王‘望道未見’意。望道未見，乃是真見。顏子沒而圣學之正派遂不盡傳矣。”

注

【顏子】，陳榮捷注，姓顏，名回，字子淵，亦稱顏淵，魯人。少孔子四十歲（或云三十八歲）。孔子弟子中之最賢者。不幸三十二歲短命死矣。
【顏子沒而圣學亡】，鄧艾民注，語見《別湛甘泉序》：“顏子沒而圣人之學忘。”（《全書》卷七）
【喟然一嘆】，鄧艾民注，語本《論語·子罕篇》 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第十章）
【望道未見】，見《孟子·離婁下》“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
鄧艾民注，參見《博約說》：“昔者顏子之始學于夫子也，蓋亦未知道之無方體形像也，而以為有方體形像也，未知道之無窮盡止極也，而以為有窮盡止極也，是猶后儒之見事事物物皆有定理者也，是以求之仰鉆瞻忽之間，而莫得其所謂。及聞夫子博約之訓，既竭吾才以求之，然后知天下之事雖千變萬化，而皆不出于此心之一理。然后知殊途而同歸，百慮而一致。然后知斯道之本無方體形像，而不可以方體形像求之也。本無窮盡止極，而不可以窮盡止極求之也。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蓋顏子至是而始有真實之見矣。”（《全書》卷七）

筆記

問：“先生曾說顏子死后孔子的圣學便失傳了，我不是太理解這個說法。”
先生說：“只有顏子全面地理解了圣道。這從他的‘喟然一嘆’可以看出來。顏子說，‘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這是要在全然領悟圣學之后才能講出的話。‘博文’‘約禮’為什么是善誘人呢？學者需要仔細琢磨。道之全體，圣人也難以用語言描述，需要學者自己修行體悟。顏子‘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就是文王‘望道未見’之意。修行體悟到圣道無窮無盡，才算是真正理解了圣道。所以說，顏子沒而圣學之正派就失去正傳了。”

只有自己真的領悟了天道，才能提出博文約禮這樣的說法，領悟天道必須是自修自悟。對天道領悟越深，就越感覺自己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