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腔婉轉流離,惹一身煙雨,臺上誰演孤獨戲。月下醉花樓閣,誰低眉絮語,那首她所作曲詞。
獨奏已久,不見伊人,笛聲思緒煮清。戲服備齊,只待歸人,手握眉筆執鏡。何時憶起雙鬢,念起古時舊琴。捻起發髻木梳,彈起伊人獨曲。讀一段清詞,拂一下繡衣。鏡中花腔臉譜,背后路盡塵土。望馬鳴一聲,信物甚可贈。
曾約定三生與吾笑看凡塵,今卻獨留吾一人苦苦念字深。雨大,心怕,月下再彈不出那熟悉的瀟灑。汝狠心轉身不念舊情封臺絕唱,吾不忍睜眼相遇身影流年衣裳。
鼓鳴,臺靜。
吾一人緊扯戲袍攜劍進場,汝千金獨坐高椅揮扇如常。臺下叫喊嗩吶吹湊片刻,蓋吾老眼昏花不識此瘧。熟悉圍場怎不現汝身,陌生場景卻讓吾倆相恨。轉頭清唱一句:那——年,吾——與你——相見于花——燈——之下——。
康熙十年,秋水軒唱和。
世人只記得這次的詩詞盛會誕生了多少流傳百世的詞作,只記得北京城少年少女對酒當歌,詩詞赴會的樂趣,只記得納蘭的一首《賀新涼》掀起了一場詩詞歌賦的盛世。卻沒人可以憶起當年的元宵節的花燈之夜。
半影橋。花燈之上。
五彩的花燈裝飾了花坊,絢麗的煙火充斥了夜空。小船兒載著少爺們悠閑的蕩著,劃過的水波把在岸邊姑娘們放的心愿燈擠簇一起;兩岸的商鋪燈火通明打著牌匾吸引顧客,擁擠的人群榮不許一絲空隙。
半影橋的北邊,京腔班戲臺上的我一身旦角演繹著時光。樓上化妝的間隙,透過窗越過橋頭。醉花樓的你獨坐二樓窗邊,拿著折扇望著水中燈火。雖被窗紗遮擋,但你一臉的憂傷還是被我緊緊記下。心,就莫名的糾著,一直,一直。
人去過半的時候,你站在橋頭,望著荷花心愿燈安靜的佇立著。我手折一抹淚,慢慢卸妝。我期待過許久的見面,想象過無數次的第一句話。驚艷的那一絲憂傷可憐著我的心,慢慢融化,生根發芽。
“憶起了回憶還是厭倦了生活?”還是走近你竊喜的說出這句話。
你微微回頭,嘴角跑出一抹微笑。轉身,走回醉花樓。
書信成了我們之間的紐帶,樓下的小童已被我熟知。月半的時光,打開紙窗手中的折扇為號,靜靜的望著。彼此,只是望著。
我曾緊握你手定留錢替你贖身找一江南小鎮過小橋流水看細水漫流的生活。你曾依偎在我懷里想念一起劃舟細聞我口吐戲言手執紙墨的美景。
我們約定六年之后,一起攜手離開京城,飛往漓江之坢。
康熙十五年。
你被七王爺看中,進院做妾。我在臺上高腔演奏,看你在臺下低聲淚沾。命運如此不公,讓我們同處一地,卻永遠面見不了。
同年七月,我獨騎白馬,離開京城。
吾尋一江南古鎮,置一人戲臺。朝北,一人獨奏。
那天,我聽到馬蹄。只是不是你。這么久,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