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零的口袋里和心里都有一串鑰匙。
什么時候開始有的?大概是他需要開始面對第一把鎖開始。
那時候未免遙遠,遙遠的模糊而沒有預兆。總之有一天,他需要一些東西打開關著的門,打開上了鎖的抽屜,打開網頁里的id,有時還有打開面對的人滿滿的戒意。
鑰匙面對的有時并非彈簧和電磁,對于某些特殊的沉枷,有時情感和言辭同樣能夠奏效。
開始常有些手忙腳亂,剛學總有些不明白的,很正常。
為什么一把鑰匙打不開所有的鎖。小時候的阿零會疑惑。
后來他得出一個比喻,相同的態度打動不了不同的人,哪怕就外表而言,大家也未有什么不同。自然,批量生產的很多東西,內核多少有些不同,思想正如彈簧,哪兒少一點力氣多一點韌性,就是南轅北轍,大大的差異。
面對人,學無止境。
面對鎖,鑰匙串非要一把加一把,一個又一個不可,從金屬,磁卡,ic卡,指紋認定,虹膜掃描,好似沒個盡頭。
各種私有尋求隱秘的渴求都被日新月異的滿足,而科技似乎只是助瀾的一只手而已。
其實,被封存的大部門東西價值貴賤自知,它可能很值錢,但錢又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你得知道,鎖住的,是安全感而已。
阿零的口袋實在裝不了許多。
各有用途的一堆,層層累累,從幼年幼稚到成年成家,好不復雜。
夜幕來臨,而他剛好到家,無力垂頭摸出來一把,熟練剔出一把開門,手機充電,電腦上網,各種密碼消失在0和1 的數據流里。
而剝開繁雜的鐵鏈,進一個自己的世界。四季更迭,日升月落,一以貫之。
要保護的除了現實的安穩,也要維護記憶的波瀾不驚。
一把把記憶里遇見又路過的門后天地,全都系在那一串口袋里和心里的圓環之上。
我找阿零要一個倉儲室的備用鑰匙。
他遞過來一團形式各樣在他兜里被汗水和時間腐蝕溫潤過的大串。
我知道很多延展開來的背后,更多的只有阿零自己知道。我讓他拿下來那把給我。
他愣了一愣,想了一會兒,取下自己房子的門鑰,卻把剩下的扔給了我。
有的時候,可能真的有用的物品就是那么少。
剩下的,說只是懷念過去只具備了精神意義也不為過,是已然抽象在時空里的符號。
或許它仍然可以解開世界上一個覆滿灰塵角落里的一扇門一層抽屜,只是,也不重要了。
更多的,更為直接的,它們鎖住了我們一個一個的回憶泡泡。
成為了贅累和獲得。
原本是鑰匙,又變成了頑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