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面對財富和權勢的時候,并非每個人都能夠達到圣者的認知,一以貫之的堅持自己的原則。即便是尼祿的老師,塞涅卡也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選擇問題。
矛盾突出的哲人。“如果一個人不知道他要駛向哪頭,那么任何風都不是順風。 一切都不是我們的,而是別人的,只有時間是我們的財產。”“未嘗過艱辛的人,只能看到世界的一面,而不知其另一面。真正的人生,只有在經過艱苦卓絕的斗爭之后才能實現。” “人生如同故事。 重要的并不在有多長,而是在有多好”。“幸福的時候需要忠誠的友誼,患難的時刻尤其需要。” 這些都是塞涅卡說的,在人類歷史上被無數人無數遍的引用。
他的《道德書簡》是大家所公認的首選必讀書。塞涅卡把哲學化為順從天命的道德說教;強調道德的內向性,認為外在的善惡無關重要,美德與幸福只在于個人的心靈安靜;他對人們達到斯多葛學派的智慧沒有信心,但肯定人有取得道德進步的能力和爭取道德進步的積極意義,緩和了早期斯多葛學派智慧人和一般人的對立。
雖然我們為塞涅卡的文字表達和雄辯能力而喝彩,也為其曲折的人生復雜的命運而感嘆。但是,不容置疑,他在宣傳自我的時候,有太多夸大,和他的生活實際是矛盾的。在很多人看來,他是一個言行不一的道德說教家。一方面提倡簡樸的生活和內心的寧靜,鄙棄財富;一方面卻利用與尼祿的關系聚斂了大量的財富。
為塞涅卡書寫自傳的米莉亞姆·格里芬寫到:“沒有人比這位百萬富翁更擅長歌頌貧窮。”“作為一個宮廷權臣,塞涅卡到底是以什么樣的智慧,遵照什么樣的哲人教誨,居然能夠在四年里的時間積累了三億塞斯特斯?”蘇伊里烏斯自元老院里面咆哮。“我能夠忍受一切,任何的指責和審判,但是我不愿意把我長期以來靠自己努力獲得的榮譽屈居在他那暴殄天物橫財之下”。狄奧引用塞涅卡的批評者們的話語說:“即便是在譴責了暴政之后,塞涅卡依然成了尼祿的老師。”
努力為自己解釋。兩千年以來,這些指控一直籠罩在塞涅卡頭上。
塞涅卡認為人的生活完全取決于人自身,強調客觀物質對于人生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重要,只有人的理性才是真正的“善”,人必須通過自省不斷培養自己的“理性”最終能完全“控制”生活,并認為對磨難應持樂觀態度。
塞涅卡為自己的克制而感到自豪,尤其是自己對憤怒的克制。在《論憤怒》中,他高舉小加圖作為榜樣,因為即使有人當眾向小加圖臉上吐口水,小加圖也能鎮定自若。但是,那些對塞涅卡擁有的財富吹毛求疵的家伙令他十分惱火。
在他的論著《論幸福生活》中,他予以了回擊。他將理性與美德視為幸福的源泉。一位賢哲——踐行斯多葛信條的完美宗師——所需要的就只是這些而已。然而,塞涅卡也承認,那些不那么完美的人,那些仍然在向智慧挺進的人,可以從財富中獲得一些幫助。
塞涅卡回應了那些攻擊他的人,用言辭尖刻的細節重述了他們提出的指控:“為什么你說得比做得要好?為什么你擁有超出你自然需求的更多的土地?為什么你不按照你筆下所寫的戒律來飲食呢?為什么你的家具如此奢華、閃閃發光?為什么你餐桌上美酒的酒齡比你的年齡都大?為什么要在那里陳列黃金?為什么要種植那些除了遮陰之外一無是處的樹木?為什么你在海外擁有產業?為什么這些土地多到你自己都無法巡視得過來?”
不是圣者的哲人。塞涅卡構筑的防線,依賴于他在之前對完全獲得斯多葛智慧的賢哲和其他仍在努力中的人進行的區分。“我并非一位賢哲,我也不會成為那樣的人——就讓我給你們的惡意提供一些源泉吧!”“請你們別拿最好的人的標準來要求我,我只要比那些惡棍更好就行了……我還沒有獲得完滿的健康,實際上我也永遠無法獲得。對于痛風,我只是打算緩解癥狀,而沒有企圖治好它。”
財富不適合賢哲,他不是賢哲,那么這個規則對他就不適用。實際上,塞涅卡認為,自己無須實踐自己尚未企及的美德,縱使他的批評者們無疑會進行反駁,但可以讓他朝著自己的目標推進。
距斯多葛還很遠。塞涅卡表示,他對錢的興趣不如指控他的那些人大。他并不依賴財富來獲得幸福:既然他對財富所具有的毒性免疫,他為什么不可以擁有財富呢?他通過假托蘇格拉底的一番長篇演說,來想象自己偉大的先驅者在遇到類似的情況時會說些什么。他是在討論財富時做出了這樣的想象,而在這個領域,他和蘇格拉底幾乎沒有共同之處。
最后一個句子:“當我立于高處俯瞰,看見正在逼近的風暴,烏云正向你襲來,近在咫尺,即將橫掃你和你所擁有的一切。”看上去,塞涅卡似乎不可避免地發出了威脅。可以看見,宦海沉浮的不確定性和接近權力帶來的迷醉,正在損害他斯多葛式的寧靜。
在集大成的愛比克泰德的作品中,從來沒有提及過這樣一個人的名字,即使他在羅馬的歷史中,是一個無法脫離開的字眼。在愛比克泰德看來,斯多葛哲學家中沒有這個人,或者,他是一個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