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坐公交車，無意瞥見橋欄桿裝飾著一框一框的小花，細瞧去那層灰撲撲下的顏色原該很純正。一路留心，發現不少路燈柱、隔離護欄上都掛有花飾，并非簇新而我此前竟熟視無睹。熟悉的地方沒有景色，或許我是因為疲憊，而它們看上去也不太活潑，與我一樣淹沒在嘈雜的都市漩流中。
之所以感慨，是因為滿面塵灰的它們讓我想起了英國街頭的那些花兒。
燈柱上垂掛的花枝在清冽的風中搖曳，家家窗臺明媚斗艷，紅的黃的紫的白的，就像綻放在山谷中那般自由，仿佛還掛著露珠，風撞過來便滴溜溜你追我趕地滾落。
我沒有留意過外國的月亮，但人家的花兒確實比我們的水靈，這是眼睛說的實話。都是些尋常品種，無甚新奇，卻開得爛漫，開得明亮，在湛藍天空和牙白建筑的襯托下，你無法不注意到它們。
再次回憶英法之行，有些景物已然模糊，有些片段依然清晰，那些花兒從一年前鮮活地向我飄來。
不必說從小在掛歷上就熟悉了的著名建筑帶來的震撼，也不必說游人如織的博物館和藝術殿堂，我向來不愛寫流水賬似的游記，當記憶力日漸滑坡，想起這趟旅行中一些鮮明別致至今印象猶深的人事，記下數筆以供回味，也算不負歲月。
1、候機也不閑著
廣州白云機場的大玻璃窗外，落日熔金，機翼閃著興奮的銀光，和我遠游的心情一樣燦爛。背窗而坐有兩位外籍男士，膚色一黑一白。白的似可叫老者，身形頎長清瘦，花白銀發紋絲不亂，淺色休閑西服和涼帽，正低頭捧讀一本紙書，周身的細節和氣場能讓吳秀波的那點造作自慚形穢。黑的是一枚壯漢，拖鞋撇在一邊，肥胖腳丫懸空垂著，兩手交疊于層層起伏的肚腩中，呼吸勻暢已酣然入夢。
我大概還能寫下去，或者老者看書時神態的細微變化，或者猜想壯漢進入了什么樣的夢境。觀察人總是其樂無窮，而讓景落筆下卻總覺詞窮，這大概就是寫作者不同的特質。
2、有緣修得同機飛
已經瞇了一小會兒，右鄰的女孩才安置好行李落座。十幾個鐘頭的飛機，再沉默的人也想找個伴聊聊，幸好膚色相同溝通無障礙，更好的是她眉目深秀楚楚可憐青春洋溢膚白貌美，我難掩喜愛。
此行前往杜倫大學就讀的她輕言細語，與我說起申請學校的種種，最后一刻接到心儀offer的狂喜。她說也希望明年有時間陪母親逛逛歐洲。
出了希思羅機場，歐洲的天空和大地撲面而來，我新鮮又略感惶恐，猶如此前每到一處陌生之地。兒子那稚嫩又無所畏懼的身影也曾出現在這里，推著兩個裝滿我牽掛和不舍的大行李箱，獨自奔赴未來。
他們真勇敢。我目送女孩推著行李的身影遠去，驕傲地想。
老媽，你又來了！這也叫事兒？我們是95后，擱誰誰都行。仿佛又看見兒子在糾正我的少見多怪。
3、誰都喜歡好看的
倫敦街頭的行人特別耐寒又耐曬。十幾度的清晨還是短衣短褲，午后再熱烈的陽光也全盤接納，而像我們一樣帽子墨鏡洋傘齊全的，自動標注為中國人。
隨處可見顏值不俗的成年男女，讓人艷羨又暗嗔造物主的偏愛。粉妝玉琢的洋娃娃們尤其好看，蔚藍色的眼睛像大海和天空一樣純凈無暇。
4、古城巴斯
巴斯一家非常有名的餐館SALLY? LUNN’S，一直有人排隊，為了它的紅茶，我們先去廣場喂完鴿子再返回等位。窄窄樓梯上去，原木桌椅，壁爐劈柴，裝修雅致簡潔并無奇特。茶，醇厚濃郁，是好茶，可惜我們沒有一個奢侈的下午來細數時光，只好命令舌尖狠狠記住這綿柔茶香。
湖邊有大片草地，天氣好時坐滿了舉家曬太陽的人。考試前為緩解學生的壓力，校方會放很多小動物在這里，喜歡小動物的兒子特別推崇這個細節。
這里的溫泉聞名遐邇，而無論游人怎樣洶涌，下午四點半各店鋪開始掛出closed牌，馬上還你一個古老靜謐的小城。夜色遠未降臨，眼見之處明亮又寧靜，海鷗依然在頭頂盤旋，你幾乎想安定下來，在這和夢境一般的地方。
5、地鐵觀感
周一早晨，繼續倫敦地鐵，維多利亞站，匆匆如潮水的上班族。滿車廂的人，沒有大聲說話的，沒有此起彼伏的手機鈴聲，沒有不戴耳機收聽收看打擾旁人的人。不少看書的，看報的也多，刷手機的有，但不普遍。而我在用手機寫幾個字，與書卷并不沾邊。
咣當咣當的鐵軌撞擊聲如此迷人，仿佛聽任著時光緩緩流淌，而不是飛逝。
6、牛劍一瞥
劍橋很大，橋多，古建筑維護精心，因為空曠遠遠望去高貴典雅卓爾不群。
校園里有不少中國孩子的隊伍，大概是國內的游學夏令營。遇上一位老教授在河邊給學生們講解，天吶，他真是太好看了，簡直360度無死角的風度翩翩。每一根微卷的發絲，每一道襯衫的褶皺，還有舒適的背帶褲，半舊而一塵不染的老式皮鞋，都無比正宗地詮釋我心中的“紳士”二字。
三一學院門口的蘋果樹實在貌不驚人，樹蔭大概只能遮住牛頓的上半身，但絲毫不影響人們朝圣般的心情。幸運的它可巧不巧用果子砸中一顆偉大的腦袋，由此誕生了一個偉大的定律。
我被眾多的學院弄暈了，繞過大片草坪來到一座同樣象牙色的建筑前，這是霍金生前工作的地方。我對時間和空間的些許興趣都是源于這位大師，雖然它們遠不如康河的柔波讓人浮想聯翩。
牛津相對窄舊殘破，也有嘆息橋。街上比較臟，隨處可見垃圾，醉漢則直接睡在臺階上。
我難免俗氣地喜歡劍橋。
7、帥哥
作為一位審美正常的女性，不得不提倫敦的帥哥。養眼又養心的帥哥，高大健朗，修養有度，微微一笑也傾城，各位可參照貝克漢姆同款想象。
海德公園跑步的帥哥與迎面的女孩擊掌相慶，留下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擊中的十九歲的她，看看我們又看看自己的手，仍然不敢相信剛才的運氣。
劍橋撐船的帥哥專注地撐著竿，不同于我們的竹篙，這是一根有些份量的直長的金屬竿，感覺在他手中依然輕飄飄的。他大約早已習慣被游客攝入鏡頭，有求必應地配合著各年齡各膚色女性的合影愿望，同時保持著小船的平穩前行。
巴斯餐廳的廚師和服務生，每時每刻都展露著性感微笑和潔白牙齒。這里的食客真是太幸福，美食美色當前，一行中的姑娘們都驚呼要吃不消了，耍著小心機一遍一遍地各種問詢和明拍。恣意吧，今天你是游客。
他們看起來都非常快樂? 很快樂地幫助路人，為每一位顧客服務，包括我們。沒有誰喜歡職業化的微笑和訓練有素的應答，因為感覺不到真誠和快樂，反而是疲憊更能觸摸。
還有一點，很man的帥，比那種中性的、娘化的精致不知賞心悅目多少倍。
8、流浪漢
街頭流浪漢常見，有賣藝的，有靜坐接受施舍的，也有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任爾東南西北風。
有一位，看過去挺干凈，背靠玻璃櫥窗坐著，埋頭讀報，并不管那碗里丟進的小便士還是幾鎊錢叮當作響。如果沒有那只碗，我不會認為他是流浪漢，甚至不屑假裝潦倒可憐以博取更多施舍，愛給不給，繼續讀他的報。
廊柱下坐著一位，圓胖，絡腮胡，黑T恤五分褲，與路人無異。大小不一的搪瓷或不銹鋼的碗和鍋倒扣著環繞身旁，總有七八個之多，正中間橫放著兩個長方體塑料桶。他戴著耳機，有節律地敲打這些容器，這是他的音樂。再往前攤開一個行李箱，空空如也，散落些硬幣。他敲得不錯，我恰好也有幾個零錢。
又有特立獨行的，頭戴棒球帽，大大的耳環鼻環，一路走著一路將網球高高拋起又接住，看得我眼花繚亂。若不是色彩斑駁的衣衫已經襤褸，我大概會以為這是位魔術師。
他是我在這兒見過的最像流浪漢的，因為著裝。可他旁若無人，并不乞討。
9、車是一種工具
路上跑的車形體都不大，除了BBA，大多我認不出。有些微型車很有喜感，可以漆成紫色，再畫上大朵金色浪花。很多手動擋，男士女士一樣開，不知道是因為節能環保已成習慣，還是這里的人們根本無需用車彰顯身份。
Uber約的一律是七座大奔，價格親民感覺大賺。這里無論是大奔、出租還是城際大巴，司機都很生猛，急轉彎急剎車常有，這性子，到咱大中國試試，能憋死你！
10、博物館
大英博物館的豐富館藏足以震撼每一位訪客。見到許多世界名畫、雕塑和珍稀文物，端詳過著名的水晶頭骨，走馬觀花的我們心情有些復雜，因為里面有中國館。國寶級的敦煌壁畫、宣德景泰藍瓷壇、元代大維德青花對瓶擠擠挨挨在別人的博物館，每一個中國人心里都不會好受。顧愷之的《女史箴圖》并未展出，希望有朝一日在國內能一睹真容。
館內并不禁止拍照，我拍了埃及館的木乃伊，想想又刪了，雖然它并不是法老，還是擔心詛咒的傳說。
當然少不了在盧浮宮三寶《蒙娜麗莎的微笑》、勝利女神像和斷臂維納斯前打卡。達芬奇那幅畫實在不夠大，人們排隊依次近前拍照，只為與那神秘女子同框笑一回。
夜晚的玻璃金字塔璀璨如鉆，涼風習習，將噴泉的水珠灑向休憩的游人，遠處埃菲爾鐵塔亮燈了，我們又是各種找角度拍照，當起了“托塔天王”。
離了手機，我們大概不知道該怎么旅行了。
11、法國初印象
旅行有時候是一種摧毀，法國之行和夢想中的浪漫、精致完全不同，我們戲稱為“夢斷巴黎”。
飛機上的空姐是一位微胖的中年女士，男空乘是大叔級別，長得很像《虎口脫險》里的滑稽男主角。
路上幾乎沒見著帥哥，讓人驚艷的美女也有限。尋求幫助時常常受到傲慢的禮遇，服務員堅持不說英語。
除了幾個地標，城市建筑乏善可陳，街道狹窄臟亂，治安不好，超市購物時同胞提醒我們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門。地鐵候車的座位設置得間隔很遠，人們都不喜歡近距離。這是我們向往的浪漫之都嗎？
唯一喜歡的一點，這里擁有安靜的夜晚。早聽說歐洲人夜生活很少，陪伴家人是下班后的規定動作，尤其周末都去郊外，城里變得空蕩蕩的。天還亮堂著，當你真的置身于鬧市的寂靜中，一時會被驚詫到，然后就像滿身油膩的人洗了個痛快的澡，就像不停啼哭的嬰兒得到母親的撫摸，每一個細胞都舒暢了。
塞納河游船上的紅酒、馬卡龍和西點很適合拍照發圈，只是我的胃愈發想念白米飯，和隨便一樣家常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