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認為是幸運的開始,其實是邁向深淵的第一步……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沈墨歡悅地跑向自己的工位,臉上幾乎樂開了花。辦公區的人都下意識地停下手里的活,紛紛猜測著這個平日里遇人就靦腆的小伙子,為什么會一反常態。
“臭小子!你這是遇到啥喜事了?被局長千金看上了?”秦大海大咧咧地坐到沈墨的辦公桌上,肆無忌憚地調侃他。
沈墨神采飛揚,眼睛里絲毫不掩飾得意的光芒,“哈哈,那可說不準,說不定很快你就可以吃到喜糖啦!”
這更勾起了秦大海的興趣。他連忙從桌子上跳下來,拉過一把椅子,貼到沈墨身邊,一臉的八卦:“到底咋回事,快和俺說說!”
“知道最近局里那幾個無頭案子不?局長欽定我來負責,雖然目前只有我一個人,不過這沒啥,我沈墨終于要混出頭啦!”
沈墨,27歲的大男生,濱海警校高材生。畢業后直接被中興公安局刑警大隊點名要走。卻因為性格太過內向,不到半年就被分到現場罪證調查科,負責一些現場證據的采集和分析,而不是他夢寐以求的出現場的崗位。這讓本來就有些羞澀的他,更不愛講話,成天窩在實驗室里悶頭做事。他平日里沒什么朋友,只有這個秦大海會經常跑過來逗逗他,倒是解了他不少的苦悶。
沈墨樂得合不攏嘴,秦大海的笑容卻僵住了,他同情地看著沈墨,嘴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欲言又止。
秦大海的反應讓沈墨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他連忙收起笑容,小心地問道:“大海哥,有什么不對嗎?”
秦大海見狀直起身子,小心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人注意到這里,才回過頭,趴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臭小子,你這消息太閉塞了。其他人躲都躲不及的差事,你咋就傻了吧唧地接了呢?”
“不會吧?那三個案子我聽說過,都是毫無頭緒的懸案。局長說,只有我這個警校畢業的高材生,才能起到奇兵作用……”
看著天真的沈墨,秦大海無奈地搖搖頭,最終下定決心一般地咬著牙說道:“罷了,罷了。看你平時跟我關系不錯,我就跟你透露一下吧。最近聽說上面在考核破案率,這幾個懸案讓局長很是惱火,你沒看到那個老周頭每天都被叫過去訓個狗血淋頭?”
沈墨從秦大海的話里聽出一些別樣的味道。他抬頭瞄了一眼隊長辦公室,刑警隊長周明確實在這段時間里,脾氣很臭。每次從局長辦公室出來,都會對著底下的人發火。
“這跟讓我帶頭偵查有啥關系?”沈墨倔強地不肯相信心里冒出的那個念頭。
“昨天我去給老周頭送材料,在門口就聽到局長的咆哮聲,我留了個心眼沒進去。果然,就讓我聽到他們想要找人頂鍋的計劃。說白了就是找個人來帶頭。破了案子,皆大歡喜,破不了,年底考核的時候,就把他推出去背鍋。沒想到,他們找的人,竟然是你……”秦大海嘆著氣把話說完。然后,從兜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點著,狠狠地吸了一口,沖著沈墨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看向沈墨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即將丟掉飯碗的倒霉蛋。
沈墨沉默了,任憑那煙圈慢慢地飄過來,套在自己的頭上,然后消散,滲到骨子里。他感到一陣心寒,想到局長那個和藹可親的笑臉后面,竟然隱藏著如此險惡的用心,自己還感激涕零地當面立下軍令狀。真是傻啊……
“臭小子?”秦大海的喊聲讓沈墨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他失神地看向秦大海,眼里充滿迷茫。
秦大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兄弟,早點找后路吧。這幾個案子……難啊……”
難嗎?難!真的難!
沈墨雖然一直待在實驗室,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他的心思還會放到那些來自現場的只言片語。他會把聽到的話,按照自己的理解,結合從現場送進實驗室的證物,私底下進行案件的模擬分析,然后,把心得記在自己的筆記本里,最后,再去和實際的偵破結果做對比。
而他最近一直關注的,就是局長分配給他的這幾件讓偵查科都很頭痛的案子。
四個月前,24歲的女大學生陳潔,尸體被房東在其出租屋里發現。警方初步判斷為奸殺,因為現場滿屋子的血跡,有多處掙扎打斗的痕跡。被害人下身赤裸,下體大出血,死的時候,雙眼圓睜,臉上的表情定格為驚訝和痛苦。
現場發現有男性活動的痕跡,警方很快圈定嫌疑人為死者的男朋友穆某,第一時間將其拘捕歸案。雖然穆某拒不認罪,但現場大量的證據都指向他,只等法醫的最后結論,案子就會結束。
可誰知,法醫在尸檢后得到的結論卻是:死者處女膜破裂,陰道內有多處新鮮挫傷。但沒有發現任何其他人的體液,而且現場提取的男性毛發,DNA的檢測結果也同穆某不符。證據不足,警方只好釋放穆某,案件因此陷入僵局。
第二起案件發生在兩個月前。一名女子報案,其公司同事兼好友蘇某,被發現在其住處自縊身亡。彼時,死者丈夫正帶著兒子在德國做學術訪問交流。
蘇歡歡,女,35歲。一家外企的高級白領,一個純粹的網絡上所說的財務自由者。不但有著讓人艷羨的外貌和工作,還有著讓人嫉妒到死的幸福家庭,丈夫馮某是國內知名大學的博導,還身兼多家大學的客座教授,可以說是一個完美到極點的女人。
案發現場是一個位于郊區的高檔住宅區。死者的家,位于一棟200多平的高檔公寓樓。尸體被發現吊在健身房內的器械上,法醫判斷是自縊,因為尸體上沒有任何防衛傷,或者搏斗痕跡,而警方在現場也一無所獲。案子被初定為自殺事件,但得到消息匆匆趕回家的死者丈夫馮某,卻堅決不認同這個結論,要求警方以謀殺案立案,案子,又陷入僵局。
而第三起案子則發生在半個月前。沈墨記憶猶深,因為那個案子,他被臨時調進了現場組,有幸第一次進到現場。
死者汪中舉,男,26歲,某商場保安,身材不矮,目測有1米8的個頭,但身形瘦弱,高度近視。
尸體被發現時,據法醫初步斷定,已經死亡近10個小時,報案人是商場保安科科長,因為死者未請假遲到,中午到其出租屋尋找時,才發現尸體。
沈墨對那個現場印象深刻。出租屋位于一個遠離市中心的老城區,低矮的房檐,破損的木門和一扇釘了幾塊木板的窗戶。乍看起來,更應該稱為窩棚,而不是房子。
目擊者保安科長說明,汪某是其遠房親戚,連續幾年高考失利,不得已才進城跟著他混口飯吃。這一片是要拆遷的舊城區,居民基本都已搬走,房租便宜,汪某便執意過來租住。
打開門,一股濃郁到極致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沈墨瞬間感到窒息。他在門口大吐了一場,才勉強讓可憐的肺里重新補充一些新鮮的氧氣。
沈墨覺得自己一腳踏進了地獄。房間里采光極差,只有幾縷少得可憐的陽光從打開的門外投進來。雖然光線微弱,但也足夠他看到滿眼的血色。地面,床鋪,墻壁,甚至連天花板上,都被濺滿了血跡。死者仰躺在床上,渾身血污。據實施尸檢的法醫陳述,死者身中32刀,傷口幾乎集中在胸腹,一部分刀口里還夾雜著衣物的碎屑,難以分離。
可是,令人沮喪的是,在一整天的現場勘測中,警方竟然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三個案子,三個毫無線索,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整個刑警隊從上到下都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氣氛中。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找個替罪羊來應付迫在眉睫的績效考核呀!
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沈墨緊緊握住拳頭,心里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看到沈墨低頭不語,秦大海以為他接受了現實,便掐滅煙頭,準備起身離開,卻被沈墨叫住,“大海哥……”
秦大海詫異地回過頭,卻看到一張堅毅的臉和微紅的眼睛,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回來。
“大海哥,你幫幫我,我要破案……”
“啥?不是吧,你神經錯亂了?來讓我摸摸頭。”
“我是認真的!既然他們這么看得起我,我就做給他們看!”沈墨一把抓住秦大海伸向自己額頭的手,咬著牙說道。
秦大海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沈墨,他在這個年輕人的眼里看不到恐慌,只有斗志。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抽回手,欣賞地點點頭:“好!有志氣!不愧是高材生,那就鼓起勇氣,做給他們看吧!”
“那大海哥是肯過來幫我了!”沈墨眼睛一亮。
秦大海可是刑警隊元老,辦案經驗豐富,眼光獨到,經常在辦案的時候有神來之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升不上去。有了他的協助,沈墨相信自己成功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別急,別急…… 你這小子,勇氣可嘉,但我手上還有案子,就在精神上支持你好了。加油,加油哈,哈哈……”
秦大海陪著笑,逃也似地離開座位,沈墨瞠目結舌地看著遠去的秦大海,半晌才反應過來,一拳砸在桌子上。
“不來就不來,我自己上,就不信我破不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