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殺與被殺徘徊(四)
“靠殺戮抹平仇恨?這根本不算拯救吧……”蘇皓緩慢起身,明擺著是拒絕了項羽,可又因畏懼而不敢大聲說話。
“本王不殺他們,往后定要遭他們加害!難道你不知本王遭遇嗎?!難道你——不是因為想要解放自己而‘殺死’自己父親的嗎?!不是一直都想要揪出兇手來彌補自己的見死不救嗎?!”
蘇皓猛地睜大雙眼。這件事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他一直安慰自己,就算自己回去也無濟于事,就算請求夜家幫助他們也不一定會幫,就算……本來父親所做之事就不被魔術師認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真是沒辦法的……他更沒有能力去追究此事,至今安穩生活已經讓他很慶幸了……真的不是他的責任啊……
“哼,這并非努力了也救不了的事,你只是想著,既然他沒有明說那就隨他去好了,既然他不教自己厲害的魔術那就隨他去好了,既然他對自己如此冷淡那就隨他去好了!是他說了不想見到自己那何必回去呢!”
“那我還能怎么做?!”蘇皓攥緊拳頭,忽覺下肢冰涼與火辣交織,低頭一看,黑氣正沿著自己的雙腿向上擴散!
“如果你真是因為力量不夠,想要狠狠懲治兇手而不能……”項羽走近些,略微彎下腰,“無論兇手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本王都有能力將它們剁成碎片!”
蘇皓注視著黑氣之后的雙眼。復仇者的眸中仿佛有火焰燃燒,此時此刻對他仿佛有無盡吸引力,他明知如此下去是不利的,卻無法脫身。在他內心深處,他與父親的羈絆長久存在著,雖然他總是覺得那玩命工作的背影不曾給他溫情,但……那一天晚上直至現在,以及更久之后,他的內心總是時不時泛起愧疚,他想……
一塊方形青銅盾狠狠砸在項羽額上,項羽連連后退,差點沒仰面摔倒。蘇皓被驚得回過神來,發現婦好擋在他的面前。夜狼拉著風琴來到他身側,大聲嚷嚷:“項王可真會忽悠人吶,把兇手剁成碎片?你有那個本事嗎?你來殺我試試?”
蘇皓一聽,仿佛明白什么,毛骨悚然,盯著夜狼,大氣不敢出。
“我可沒殺你爹,不過,我算是兇手的一部分,”夜狼瞪蘇皓一眼,“兇手是整個魔術界——暗殺被所有人默許,并且殺人者有擊殺你爹的能力與想法,所以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做了。至于為什么那時候才下手......魔術師也是人吶,原本大家沒有那么偏激,但因為五年前,有幾人預知圣杯戰爭的到來,而如果你爹活到那時,他必然不擇手段參加并爭奪圣杯,甚至會提前排除可能的競爭者。所以是時候除掉他了。”
“所以這場圣杯戰爭是......導火索嗎......”蘇皓不敢相信其中因果。
婦好展開一面幕墻,暫時擋住項羽。
夜狼答:“可以說是的。不過,你要救他也很容易。那幾天我正好在這里,并且得知了這個消息。你爹發現有人上門踩點,肯定會不讓你回家;以他對你的態度,不讓你回家既正常又不正常,你不是笨蛋,自然會發現其中問題。那兩天我一直都在等你聯系我。只要你那么做了,我可以暗中幫助你爹,也許還能給他撿回一條命。但如果你認為他沒救了,或者因為父子關系不好而不想插手,我也尊重你的選擇,不會道德綁架你。”
“但是整個魔術界……你們有那么恨他?或者說,他的行為會泄露魔術師的秘密,所以你們也只是按魔術師的規矩……可是你的父親不是一直在支持他嗎?”蘇皓越來越看不懂,內心已高呼諸如“人世復雜”、“人心可畏”之類的話。
“你不用想得太復雜。我爹是支持他的,但爹并不支持他的所作所為,他支持你爹僅是因為,‘心懷善意之人與我們目標一致。也許他們只是走錯了道路,但他們總有一天會發現的。’——這是爹的原話。而你爹也的確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沒有堅持將擁有魔術天賦的你教導成合格的魔術師,而將你培養成了合格醫生,一個傻到連敵人都想救的魔術蠢材。如果你爹在發現問題后收手,或許也能躲起來過安穩日子,但他本人偏執頑固,他總抱著能夠走通的幻想。不過倒是讓你脫離了那條不歸路。”
“合格的醫生嗎?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咯?”
“不,根據我得到的信息,無論外貌還是性格,你還是跟你娘更相像一點。你爹要貫徹他的正義,但他懂得舍棄,能分清敵我,如果他來參戰,這會怕是已經把我們殺個干凈了;而你娘就是朵白蓮花,你爹也是因為這點才娶她的吧。當年......”
旁聽的風琴眨巴眨巴眼睛,提醒夜狼:“狼妹妹,話題似乎往八卦的方向發展了……”
夜狼清清嗓子,繼續說:“你這破性格都是因為你娘,如果你真能多遺傳遺傳你爹,你根本不會接二連三放走敵人。而你決定學醫,也不是你爹逼問你的。你該不會忘記自己的初衷了吧?你娘死于絕癥,那是無論現代醫學還是魔術都無法治療的絕癥。尋找治愈絕癥之道,那就是你最初最單純的動機。而且,最初也是你拒絕了魔術,因為在你娘臨終前的日子里,你動用了你所會的治療魔術,企圖通過治愈絕癥帶來的身體損傷來戰勝它,但你發現并沒有什么用,她還是死掉了。于是你爹更多地為你講授醫學。只是那時候你太小,人還很笨,學不太會啦。”
蘇皓仔細回想,仿佛是有這么一段經歷,不過那已經是約二十年前的事情,他自己都記不太清,只記得有一天母親再也不動了;父親也從不跟他說多余的話,無人給他講述幼時的故事。他眉頭微蹙,覺得不對勁:“你怎么知道這些?我了解你,你胡說八道從來不會臉紅!”
“你是笨蛋嗎,我跟你胡說八道你的故事?當然是你爹說的了!”
“他為什么要跟你講故事啊!”
“他早就求著我家暗中保護你了,他當然會跟我們說你的事!不然你能浪到今天?”
蘇皓避開夜狼的目光,望向被阻隔開的項羽。就算這些全為事實,它們也并沒有讓他釋懷,反而令他的心堵得厲害,呼吸似乎也困難許多,想要狠狠發泄,卻不知如何發泄。
風琴總感覺怪怪的,終于提出自己的疑惑:“你不是說有能力讓他醒來嗎?怎么……”
“他的確清醒了。項羽制造的幻象只會讓你以為他對他爹抱有恨意,甚至他自己也是這么以為的。不過他現在可以確認,他爹是愛他的,并且,如果我是他爹,也會因為擔心不可抗的那天到來而疏遠他。你看,他沒有冒冒失失地趕回家就證明他爹的決策正確。”夜狼露出一絲微笑,風琴說不上那是諷刺蘇皓還是贊許蘇皓的父親。
風琴還是不解:“你是打算把真相告訴他,讓他與所有魔術師為敵?”
“不。我可不是你們那種做事扭扭捏捏的善者。像他剛才那樣,心中迷霧未散而不知該不該順從復仇者,豈不是永遠走不出這里了。把一切攤開說,事情就解決得快點。再說,我能預料到之后的事。人心并不復雜。哪怕是能夠天馬行空的小說,劇情也只能隨角色的性格推進,”夜狼低頭看看流了一地的血,和那安詳的宛如沉睡著的美人,“實際上,蘇皓那樣徹頭徹尾的圣母不可能報復社會的,他現在只是覺得困惑,因為即便加上我所說的這些,還是有不合理之處,仿佛我所說的和他認識的他都與他最深處的本性相悖。我本不該說出來,安安靜靜證實自己的預測就行——啊,你知道蛋殼嗎,完整的時候很堅固,但只要有一塊破了......”
話音剛落,四周場景竟真的開始波動。一圈圈漣漪蕩漾開,黑氣包裹的項羽嘶吼著蒸發,慘白填充而來,不一會就將一切吞噬。
那伏案工作的男人面對著他們,依舊不會抬首望一眼。
蘇皓卻心有不甘:“我只是不想傷害別人……徹頭徹尾的圣母不會放棄自己的父親。”
“你果然還是這么選擇了,很好,完整的蛋殼。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最后一個真相,”夜狼來到蘇皓面前,直視他的雙眼,“就算你與你爹關系不好,你還是想要救他。可是那天晚上,你爹對你下了暗示,所以你沒有選擇回家,也沒有選擇求助。”
“暗……暗示?”
“對。你上大學后,他將藥劑裝進香囊,囑咐你放在書桌上,說它可以提神醒腦。藥劑確實有那作用,但同時,只要你吸入藥劑,也很容易被他下暗示。他知道你不會拒絕他贈的禮物,確信你會擺放好它。所以……那天晚間,我和我爹就在你爹家,旁聽了你們的通話。后來我爹正巧又遇上其他事務,離開西安,而我則被托給CMS前會長照看。等你聯系我的事情是真的,我覺得你爹很可憐啊,就這么死掉太可惜了。如果你意識到自己被暗示并成功破解,我就不會袖手旁觀。你覺得自己也許是恨他的,這也是那天他一并給你的暗示,因此你的內心深處一直在掙扎,因此項羽的魔力沒能很快侵蝕你。這也說明,你自己的意志,從沒有恨過他。好了,現在你已經知道這些,他的幻象再也沒有作用了。”
蘇皓愣了好一陣,回過神來時,胸口仿佛被什么壓死,明明可以就此釋懷,卻悔恨起自己能力不足。淚水不斷從臉頰滾落,視野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包括那個疲憊的男人從資料堆中抬起頭來沖他微笑時,也是如此。
風琴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淚流滿面的蘇皓身上,而夜狼與婦好二人則擠于副駕駛座,四人窩在車前部,看著很是憋屈。蘇皓抹一把淚,環顧車外,見韓信正不耐煩地來回走動,就像被關在籠子里的老虎;項羽和葛木宗一郎都不知去向。看樣子對方是撤退了,幻象中的項羽也并非項羽本體,所以很好對付。
風琴趕緊離開轎車,蘇皓還有點暈,使勁揉揉腦袋,忽然想起什么,伸長脖子問韓信:“書呢?找到了嗎?”
韓信頓時黑了臉,走過來取出幾本書來往蘇皓臉上一拍:“御主你是真蠢啊!”
蘇皓顧不得那么多,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是個“愚蠢的圣母”的設定,將書擱在大腿,準備開車回家。他讓風琴坐上副駕駛,剛要問夜狼需不需要他載一程,卻發現她已經騎上馬,正要往與住處相反的方向進發;成吉思汗原地張弓搭箭積蓄力量,瞄準二百米外那倆芝麻大小的人——在他眼中,兩人的動作甚至神情都很清晰。
風琴下意識大叫:“Shielder,攔住他!”
婦好早有準備,扛起巨盾擋躍向空中,生生接下威力巨大的一箭;夜狼打馬狂奔,手中生出一把長劍,幾秒內抵達鯊所在的建筑下方,正巧撞上剛下至地面的鯊和鰩,二話不說繼續沖鋒。
鰩瞅見夜狼那氣勢洶洶的樣子,用空間魔術帶鯊走“之”字形后退一段,認為這是個教育他的好時機,找到合適的地點停下,空手劃出一排符號:“叔叔教你怎么使用魔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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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文】
我們在幕后找到了出演夜狼的小女孩——
記者:背下如此之多的臺詞后有什么感想?
夜狼:打架比背臺詞容易多了!愚蠢的導演非要錄原聲,因為說不溜臺詞,長段每段都反復拍了將近四十遍,【嗶——】
蘇皓(一旁卸妝):她說話唾沫橫飛,面對面的時候拍了一遍又一遍,每次我都得擦臉,補了N遍妝……
鯊(一旁吃便當,口齒不清):拍我!拍我!
記者(轉向蘇皓):聽說您在上一章也有很多臺詞?
蘇皓:哈,那沒事啦,那段我沒出鏡,我就是在后面照著劇本念的。
夜狼(掀桌):導演坑我,我說臺詞的時候鏡頭全給我了,【嗶——】,如果避開我的話我也可以直接念啊,【嗶——】
蘇皓:那肯定拍你啊,鏡頭給我的話到時候觀眾看我臉上全掛的口水……
鯊(望著被掀翻的桌和撒一地的便當目瞪口呆):……
記者(注意到鯊):您這兩章戲份不是很多啊,為什么還能在片場領便當?
導演(突然冒出):是我讓他領便當的。
記者(話筒遞向導演):請問,這是劇透嗎?
導演(伸手摁住攝像機):等等,這段刪除,涉及劇透。
PS:忽然想著《新世紀福音戰士》中的碇司令也就是男主他爹跟蘇爹很像,想想按司令的原始設定,兩人追求又不那么像(蘇爹在妻子絕癥之前就在研究怎樣救人,可以說一輩子都是為了人類,幾乎沒管私事),不過氣質上感覺特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