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小,皮膚好的妮娜嬌俏可愛,出生在一個山村里最普通的人家,經濟條件不好,父母也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家里堂兄弟姐妹一大群,也沒有個特別出息的。
初中畢業那個暑假,在妮娜強烈要求下,父母湊錢給她報了一個學繪畫的學習班。妮娜很有才氣,畫的好,但是老家里都認為學這個花錢多還沒有用,女孩子學這個更是任性不聽話。
上了高中以后,妮娜每個假期都在縣城的學習班里,周末也很少回家。她畫了好多素描,比那些一起學習的同學水平高出不少。教課的老師很年輕,其實也還是個大學生。他對勤奮好學的妮娜格外照顧,還送給她一本特別貴的素描書,書里都是些西方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師作品。上高二的時候,妮娜已經可以畫人體了,她自己臨摹了不少書上的作品。過年回家的時候,妮娜把自己畫的厚厚一摞畫和珍貴的素描書都帶回家了。
其實也就三四天的假期,但是妮娜想讓父母看到自己的努力。妮娜在院子里八仙桌上擺開自己畫的頭像和臨摹的人體,母親看了一眼,說看不懂,但是還是覺得挺好。父親則十分冷淡,看都不看,覺得還是沒什么用。妮娜好失望,一張一張收起來,放進一個大塑料袋子里,默默干活去了。
同學來找妮娜玩,男生女生一大群,圍著妮娜的畫,評價:你個小妮子,出去學畫畫才多久,變流氓了呢!怎么畫不穿衣服的!還是個男的!男生也起哄:妮娜自己就是個男的!她是個假女生!妮娜追著男同學打,鄰居大娘在大門口嘆氣:這閨女,咋能恁野咧!
妮娜才不在意大娘說什么呢,反正全村都知道,她從小就不是個聽話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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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過正月初四,妮娜要回縣城繼續畫畫,一大早沒有去鎮上的車,妮娜堅持自己走著去。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路上沒人,出了村子二里地,都是霜凍的小麥田。妮娜走的快,突然聽到有人喊:小閨女,小閨女兒,過來一下!妮娜瞅了一圈,才發現在路邊一棵大桐樹后面,有個半蹲著的人。妮娜見過,是隔壁村的一個五十來歲的鰥居老頭,經常在鎮上晃蕩。老頭見妮娜站著沒動,又喊:小閨女,過來幫我一把!妮娜想老頭兒可能是摔到樹后面水渠里了,需要她拉一把才能上來。
妮娜扶著背上的書包,跑過去了。繞過一堆干枯的蒿草,妮娜站到桐樹下,老頭一下子站起來了,妮娜有些茫然,好像不是需要幫忙?。∧菽榷ňσ豢?,老家伙竟然把褲子脫了,眼睛直直朝著妮娜看,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妮娜一下子緊張起來,心里還帶著怒氣,娘的,你個傻老頭敢耍流氓!妮娜撿起水渠邊上一塊兒剝落的水泥板,快速地朝著那人下身砸了過去。倆人直線距離不到一米五,扔的又準又狠。那一片水泥板是個三角形,有沒有傷到,或者傷到什么程度,妮娜已經顧不上了,她很快跑到大路上來。
妮娜轉身往家跑,跑到村口,一想我又沒有錯,我怕什么呢!路上走親戚的人三三兩兩的多起來,妮娜打消了回家的念頭,還是去鎮上搭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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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奮的妮娜,終于考上了夢寐以求的藝術院校??上?,心目中的男神,那個學習班的男老師,已經畢業了。妮娜有些失落,剪掉三千煩惱絲,換了個利落的板寸頭。配上精致的五官,吹彈可破的皮膚,哈哈,簡直雌雄莫辯。妮娜在師兄師姐老師們面前,都是個最有特色的假小子。
假小子交了一幫好哥們兒,分院段院長家的公子,在一個報社干發行,有不少的社會關系。妮娜申請了助學金,經常在學生會的辦公室幫忙干活,沒少在那里見到他。暑假時候,這個段公子幫妮娜聯系了一家廣告公司實習,說他和廣告公司的老總是好哥們兒,為了給哥們兒幫忙,才推薦妮娜去的。話說的這么客氣,妮娜知道是幫自己,謝過之后就去了。
妮娜給媽媽打電話,告訴她暑假不回家了。電話里,媽媽突然問了一句:隔壁陳村的那個李老頭,你還記得嗎?妮娜好奇怪,怎么會說起這個人呢;腦子里又想起來兩年前那個冬天的早上,就是這個李老頭,只是不知道后來怎么著了。妮娜說:大概有印象,他不是個傻子嗎?
“不是傻子,他年輕時候老婆跟人跑了,受了刺激,有點兒神經?!眿寢屨f到這里頓了頓,好像捂著電話:“聽說被咱村人給打了,在家躺了大半年,后來總在咱村口晃悠,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腦子了,動不動就攔著個小閨女說人家打他。你不回來也好,你要是回來我讓你哥去接你。
妮娜心里咯噔一下,他要找的那個小閨女,應該就是自己吧。妮娜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媽媽呢,最后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快要過元旦了,妮娜提前買好了回家的車票,給媽媽打電話,妮娜隨口問了一句:那個李老頭還在咱村口晃悠嗎?媽媽說:你放心吧,李老頭再也不能村口晃悠了,他死了。他非說養雞場那家的平平打了他,讓平平她爸賠錢,平平她爸問打他哪里了,他又說不出來,鬧了幾次,平平爸氣的糊了他一臉雞糞,沒過了幾天他就死了。
妮娜聽媽媽講起來,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事不關己的故事。妮娜在心里給這個故事定性: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殺死了一個耍流氓的男人。但是很快妮娜就覺得不妥,自己哪里有那么惡毒?自己不過是正當防衛罷了。死了就死了唄,死了還能有理了不成!
妮娜把這件事埋到心底,就當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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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會舉辦的很成功,十點散場,段公子過來找妮娜,約她和學生會的幾個同學一起去他們家的別墅放煙花。妮娜原本不太想去,又覺得收了段公子不少的恩惠,直接拒絕不太合適。段公子看出來妮娜的猶豫,說你放心好了,我爸不在家!你們不用拘束,我開車帶你們,咱五六個人玩累了直接在我家那邊住就好了,明天早上又不用上課的!那幾個同學倒是開心的不行,參觀副院長的別墅,當然樂意啦。
妮娜和其他四個同學,還有司機段公子,六個人擠在一輛車上,嘻嘻哈哈好不熱鬧。到了別墅,段公子又開了紅酒,備了白酒,大家在廳里吃喝聊天。段公子問起來妮娜在廣告公司做的怎么樣,喝了酒的妮娜,各種段子開彪,講公司里接了一個衛生巾包裝的單子,設計部的頭兒覺得是個小活兒,十分不屑,就交給一個進公司不久的男生去做,男生覺得設計衛生巾包裝很沒面子,就交給了實習生妮娜。妮娜很用心地把外觀設計的很中性,還彩色打印出一張樣稿,自己動手做出了一個實物。交稿的時候,男生被設計部的頭兒罵的狗血淋頭,大意就是,你怎么能把衛生巾當做避孕套去設計呢!回來那個挨了罵的男生對妮娜不滿,妮娜拿著自己做的實物樣品去找頭兒,倆人在辦公室嘀嘀咕咕,然后又哈哈哈哈,然后,稿子就通過了。
大家都問妮娜,你跟頭兒說的什么呀?妮娜說:我就是告訴他,這是一款禮品性質衛生巾,男的買了送女朋友,超市買的時候看起來不尷尬呀!而且女生誤以為是避孕套的前提下還接受,男生是不是得更高興啊!再說了,女生自己買,根本不看包裝的,主要還是品質~~~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的前仰后合,段公子看著臉色緋紅,神采飛揚的妮娜,更是笑的,飽含深意。
整點的鐘聲響起來,大家在院子里放過煙花,已經疲憊不已。有兩個女同學已經在客房里倒下了,睡得呼呼的。妮娜也累了,問段公子怎么安排,剩下的四個人怎么住呢?三個男的,妮娜一個女生。樓下那一間是個大床,是段公子自己的房間,三個男生擠不下,給一個女生更不合適,安排了兩個男同學。樓上有個書房,有個次臥。妮娜看了看說我個子小,我睡書房的沙發吧,你一米八的大胖子沙發上窩不下,你睡臥室好了。
妮娜在書房等著,段公子下樓取被子枕頭。她聽到樓梯上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出來看樓下已經關燈了。段公子端著一盤水果過來,擱在書桌上,抱歉地笑了笑:再等我一下啊!
暖黃色的臺燈下,妮娜拿著水果刀切蘋果,把半個蘋果切成一瓣一瓣的,再切成一片一片的。覺得有人過來了才停下來,用刀尖叉起蘋果,放進嘴里。段公子抱著一個枕頭,一床毛毯放到沙發上。妮娜發現段公子只穿著貼身的秋衣秋褲,而不是睡衣或者居家服。妮娜不愿意想多了,但是確實有一點反感。 ?段公子意識到了妮娜的尷尬,笑著說:你們搞藝術的,又不是沒畫過裸體,你就當我是個蘋果唄!他并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妮娜遞過去果盤:蘋果都切好了,晚安吧?段公子接了,但是坐下來,還拍著沙發:過來,坐在我旁邊,跟你說會兒話。
空氣里開始有曖昧的氣息在流動,妮娜嗅到了,而且覺得很危險。她說我好累,我們明天再說好嗎?她站在書桌邊上,呆呆站著。段公子站起身,放下水果,一把攬住妮娜的肩膀,把她摁在沙發上,盯著妮娜的眼睛:我知道你很累,趴下來我給你揉一揉。聲音很溫柔,妮娜感覺到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妮娜倔強地坐直了: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們明天早上得在段院長回來之前撤走呢!
段公子低下頭,沒說話,心有不甘,但還是放手了。妮娜稍稍松了一口氣,但還是輕視了段公子的意圖,他只往門口走了一步,馬上轉過來撲到沙發上,把妮娜壓在身下,直接親了上去。妮娜完全沒有想到會這樣,被一個人高馬大的家伙死死壓住,她掙扎了幾下,掙脫不開。忽然意識到手里還攥著把水果刀,她把刀刃抵在段公子的腰間,低聲說了一句:再不起來,我就用力了。段公子并不起身,湊在妮娜耳朵邊哈氣:你不會的這么做的,我知道你不會。
妮娜不明白段公子哪里來的自信,要吃定自己樣子。她想起了那個死去李老頭,這個壓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顯然不一樣,但是一樣可恨。妮娜定定心神,又說了一遍,腦子里還琢磨一下,能不能把樓下的同學喊醒了,避免有進一步的沖突。段公子根本不理會妮娜的話,于是妮娜換了刀尖對著段公子的屁股位置使勁兒,她的胳膊快被壓麻木了,剩余的力道剛剛好,似乎出了點血,但是不嚴重。段公子沒想到妮娜動真格的,隔著秋褲擦屁股上滲出來血。
你一個把避孕套掛嘴邊的女生,怎么說都是個老司機吧,你怎么,怎么....,你就不怕我爸....段公子說不下去了,妮娜知道他想說什么。
妮娜沒有吵醒樓下的同學,她不好解釋,也不想解釋。
攆走了段公子,妮娜哆嗦著把書房的門鎖好,裹著毯子蜷縮在沙發上。她累壞了,可是睡不著,難受,又說不出來。
原來在段公子眼里,自己是個能講葷段子卻在他面前裝清純,看起來柔弱卻內心狠辣,受過恩惠不知回報的窮姑娘。妮娜的眼淚只在眼眶里轉了轉,沒流出來。妮娜的委屈自己都理不順,覺得自己錯了,又不知道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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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濕熱的早晨,公司門口的保安還在吃早點,妮娜踩著高跟鞋狂奔,幾乎是沖進了寫字樓。還不到九點呢,妮娜長長舒了口氣。剛才在公交車上的一幕,讓她小心臟還在狂跳不已。
妮娜昨晚加班太晚,早上急匆匆出門,連衣裙的襯裙穿反了,后背糊的賊嚴實,前面一低頭就春光乍現。若是挺直了腰板,倒也看不出什么來??墒枪卉嚿?,左胳膊上掛著包,手里拿著早點,右手還要抓牢吊環。不穿高跟鞋就得點著腳尖抓吊環,穿著高跟鞋剎車就站不穩,四五站地,就把妮娜折騰的渾身汗。
還有三站地才到,妮娜看人越來越多,就走到下車門邊上,扶著一個座位的后背椅。后面涌過來一群人,擠擠攘攘,妮娜覺得后背尤其熱,似乎有人緊緊貼上了自己,在后背上蹭來蹭去,妮娜低頭看到自己駝色高跟鞋后面有女生的涼鞋,有男孩子的籃球鞋,還有雙四十二碼的人字拖鞋。穿拖鞋的離自己最近,妮娜猛然把深埋著的腦袋抬起來,啊呀!后面一聲慘叫,碰到了一個小伙子的下巴。妮娜感覺到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馬上撤走了。妮娜一直沒有回頭,但是她確定,就是這個穿人字拖的家伙,剛才就是他的咸豬手,可是還有兩站地,自己下車早了肯定遲到,再說就這么下車也有點兒不甘心,白白便宜了后面的流氓。
后面的小伙子看妮娜沒有下車,又貼乎上來了,妮娜假裝自己沒站穩,不小心往后摔,把又尖又細的高跟鞋狠狠踩到穿人字拖的腳上。抬起身來把手里剩下的半瓶子酸酸乳全擠了,呲了小伙子一身。妮娜這才安穩地轉過身來,掛著歉意的微笑:對不起啊,我這就給你拿個紙巾擦一擦~小伙子什么也沒說,忍著疼痛和惡心,咧著嘴從鼻孔里笑了一聲。妮娜知道他明白了。艱難地捱過一站地,就像熬過一個世紀一樣,妮娜沒等車停穩就往下跳,完全不似踩人家的時候那么氣定神閑。
中午吃飯的時候,同事們閑聊,聊到公司潛規則,辦公室性侵什么的話題,妮娜默默端起自己的盤子走了。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可以閑聊,但是自己經歷過的,不想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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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在網上看到了許多案例,但是她并不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地侮辱。有難過有委屈,但她不覺得自己心里有陰影。因為每一次,她都聽從自己的內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給予了最強的反擊。
之所以不想說出來,是因為原本并不嚴重的事情,說出來就會有更嚴重的二次傷害。
妮娜的堂姐,比妮娜大幾歲,堂姐妹里最美的女孩子,沒有之一。她聲音特別好聽,初中畢業考了幼師,十九歲就分到了鎮上的小學當老師。她是妮娜最喜歡的堂姐,會唱歌會跳舞,又有了大家都稱贊的教師工作,簡直完美。妮娜喜歡畫畫,也是受了堂姐的影響。一次學校放暑假,堂姐被安排留在學校值班三天,回來以后就經???,好幾次妮娜見到堂姐都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像特別容易受到驚嚇。
那時候妮娜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后來斷斷續續聽說,值班的時候被一個老領導欺負了,還不小心有了孩子,堂叔去找上門,那男人不承認,堂姐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后來孩子流產了,堂姐也從學校離開了,堂叔還不分青紅皂白把自家閨女揍了一頓。再后來,迫于七姑八婆吐沫星子的壓力,在磚瓦廠招了一個外地過來做工的做了上門女婿。
妮娜心想,這件事堂姐哪里有錯呢?還不如不告訴堂叔,自己把孩子做掉,老男人的仇以后找機會再報??上媒愎郧陕犜?,做不來那樣的事情。
這就是為什么妮娜從來沒有告知自己的父母的原因。妮娜堅信他們未必就有更好的處理辦法。
那些年里,遇到這樣那樣惡心人的事兒,妮娜都會跟自己說:我有更美好的事情要去做,我才不要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