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風,繞著樹枝輕快徜徉,只輕輕一顫,一朵花瓣落下,風托著她,悠悠地在空中飛舞,不疾不徐,一只手小心接住了她,她在手心里,安靜地躺著。
柳如煙立于涼亭之中,看著手中花瓣,不由心生憐憫,花雖美,綻放卻如此短暫,恰如紅顏,自古多薄命。
她伸出手,讓花瓣輕輕滑落,搖曳幾許,靜靜躺在水面之上,水里種了許多蓮花,將開未開。
“怎么,在這發呆,是不是想誰呢?”身后傳來說話聲,不必說,自是她那個煩人的弟弟,柳青云。
“就你知道得多。”她轉過身,白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道。
“哈哈哈,我怎么會不知道姐姐想什么呢,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蟲,肯定是在想魏哲吧,只是不知道,別人在不在想你喲。”柳青云歪著頭,戲謔地看著他這個害了相思病的姐姐。
“找打是不是?”柳如煙被他說得臉頰通紅,伸手做出要打他的姿勢。
柳青云四處躲閃,嘴里卻還是不忘逗他這個犯了花癡的姐姐。
柳云煙突然停住,想起,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見到魏公子了,不知道他近來可好,可曾想起過她,念及此處,心中不免生了些惆悵,她微微蹙著眉,輕輕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整個人忽然就不好了。
“姐,放心吧,魏哲不會忘了你的。”柳青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她。
是啊,他不會忘的,可是要他們真能在一起,希望卻也是渺茫的吧,只是能撐一天便撐一天了,或許,會想到辦法呢。
說到她和魏哲初見,也算是因緣巧合。
那日,從外地走親戚回來的路上,遇到一伙黑衣人,二話不說,上來就砍,柳家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氣,小姐出門自然有貼身護衛,但顯然,這些人有備而來,個個身手不凡,而且,下手狠毒,刀刀致命,不留活口。
“小姐,快走。”護衛擋在她身前,大聲呼喊,可還沒來得及等到她邁步往遠處跑,他就已經被殺了,來人手里拿著一柄利斧,一斧子劈下去,鮮血四濺,柳云煙的身上也粘滿鮮血。
她嚇得兩腿發軟,早已站不起來,只能癱坐在地上,那柄利斧,漸漸向她靠近,血,一滴滴落下,注定,難逃一劫。
“這樣欺負一個姑娘,有點過分了吧!”柳云煙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魏哲。
那天,他穿著一身白衣!
那幾個黑衣人收拾完了其他人,全都聚攏過來,圍著柳云煙和魏哲。
“小子,不想死就趕緊走,這不關你的事,不要自找麻煩,你不是我們的對手。”為首的黑衣人威脅道。
“哦?那我倒想試試,我究竟是不是你們的對手了。”魏哲并未退卻,反倒上前,將柳云煙護在身后,他手中的劍,也已出鞘,陽光反射下,耀人眼目。
這世上有許多事,來不及言說,就已結束,我們不知道何時開始,也不知道何時結束,柳云煙只記得那天最后的記憶,一切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些黑衣人便已倒下,之后,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待到她開始有知覺時,已不知過了幾天,眼還睜不開,身體動不了,只覺得嘴唇濕潤,一股液體流進她的嘴里,順著喉嚨,流進胃里,是有人在給她喂水。
又不知過了多久,柳云煙終于可以睜開眼,她緩緩轉動著頭部,發現這是一個山洞,她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在洞口,一襲白衣站在那里。
“多謝公子相救。”柳云煙身體還很虛弱,說話聲細弱蚊蠅,不知不遠處的人聽到沒有。
“看到這些人濫殺無辜,任誰見了都會出手,你沒事就好,可惜了,沒救得了其他人。”白衣少年朝她走來,柳云煙這才看清他的模樣,氣宇軒昂,有種說不出的俠氣,一時間,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小女子姓柳,名云煙,不知少俠姓名?”
“你姓柳?你是柳家的大小姐?”白衣少年微微皺了皺眉,突然沒了之前的和善,甚至,帶著些殺氣。
柳云煙詫異這樣的變化,可依然點了點頭,“是,我是柳家長女。”
白衣少年站在原地愣了一會,說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叫魏哲。”
柳云煙聽到他的姓,心里立刻明白,江湖上,柳家和魏家向來水火不容,具體原因,誰也不清楚,只知道已經爭斗百年,如今他們獨處一室,難免尷尬。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會把你安全送回去。”魏哲并沒有為難她的意思,“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魏哲轉身出了山洞,柳云煙感覺體力不支,又躺了下去。
不一會,魏哲就回來了,手里拿了些漿果,還有一只兔子,他把漿果遞給柳云煙,“你先吃點墊墊,等兔子烤好了,再好好吃點。”
柳云煙看他手里的兔子,還活著,于心不忍,“還是放了它吧,太殘忍了。”
魏哲白了她一眼,“就你是個女菩薩,難道你平常一點葷腥都不沾?不過是沒有看到殺時的情形罷了,荒郊野外,能抓到兔子,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了,怎能浪費!”
說話間,魏哲就已經開始處理兔子,不過還是顧及了她的感受,背過身去,不讓她看到。
柳云煙一時語塞,低頭吃著漿果。
魏哲生火,烤兔子,不多時,香味便充滿山洞,縱使柳云煙,也被這香味引得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來,嘗嘗。”魏哲扯了一條兔腿給她,她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來。
輕咬一口,真香!
三天后,柳云煙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魏哲便送她回去,在離柳府約莫五百米的地方,他便不再往前走。
“我就送到這里了,你也安全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回去吧,還有,不要提我救你的事。”魏哲立于原地,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嗯,知道了,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的。”這幾天的相處,柳云煙也是大概清楚了他的脾性,也不強求。
“那倒不用,后會無期吧。”轉瞬間,魏哲便隱沒在周圍的建筑中,只剩柳云煙還站在原地。
“小姐,真的是你嗎小姐。”柳府的家丁看到柳云煙時,激動得手里的掃帚都掉在了地上,他急忙往屋里跑,邊跑邊喊,“老爺,老爺,大小姐回來啦。”
原來,柳府見柳云煙一行遲遲未歸,便派人查看,發現他們被埋伏的地方,但沒發現柳云煙的蹤跡,這幾日,柳府派出了幾乎所有人四處搜尋,卻沒有發現絲毫蹤跡,正心急火燎之時,卻沒想,她自己回來了。
柳云煙果真沒有說被魏哲救下的事,只說遇到了一個俠士出手相助,救下她后托付給附近的村民照顧,他便離開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柳老爺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打量她一番,確認沒有大礙,老淚縱橫。
被魏哲救下這事,柳云煙只告訴了自己的弟弟,柳青云,所以他才會拿這事取笑她,可是想來,回來也已經有半個月,心里,卻還是念著他,明明知道,他不會記著她的,更何況,兩家還是世仇。
夜里,柳云煙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索性,披了衣裳,到院子里走一走。
剛推開門,見一人影翩翩落下,她心里一驚,難道又有刺客?
“誰?”她喊道。
“是我。”來人也不躲閃,徑直走上前來,借著屋里照出的微光,柳云煙看清來人,居然是魏哲。
“你,你怎么來了?”她又驚又喜,沒想到他還惦念著她,難道說,他心里有她?
“我來看看你的傷是否還有大礙。”這理由雖還說得過去,可送她回來時他就已經清楚,她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但此刻,不管什么牽強的理由,只要能再見到他,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哦,哦,多謝魏公子掛念,已經沒什么大礙了。”柳云煙臉頰一紅,微微低下了頭。
“沒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擾了,走了。”還沒等柳云煙緩過神,魏哲便又翩然而去。
難得見到一次,卻只說了這么幾句話就又分別,柳云煙不免失落,怔怔站在門口,許久不曾挪動步子。
隱秘處,一雙眼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隨后,悄然隱去。
三日后,柳青云約戰魏哲。
兩人并沒有太多言語交流,上來就開打,柳青云招招往要害處去,大開大合,剛烈無比,魏哲雖處防御之勢,但滴水不漏,絲毫沒有讓柳青云占到便宜。
不多時,柳青云便感覺體力不支,心里暗暗叫苦,看來只能拿出絕招了,速戰速決,拖下去沒有好處。
柳青云一刀轟然而下,飛沙走石,巨大的氣浪席卷而來,魏哲一時沒穩住身形,掉下了懸崖。
柳青云見他掉了下去,長長松了口氣,總算結束了。
恰好此時,柳云煙得到消息趕來。
“青云,魏哲呢?你們為什么要約戰啊?”柳云煙一把拉著柳青云,焦急問道。
“他啊,掉下去啦!”柳青云笑嘻嘻看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懸崖。
“你說什么?”柳云煙如五雷轟頂,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
她走到懸崖邊,發著呆,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死的。”
“死不死,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柳青云在她身后突然推了一把,她一下子掉了下去。
“好了,收工,回家吃飯了。”柳青云不以為意,仿佛一切輕若云煙。
柳云煙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一間小木屋里,魏哲正坐在她身邊。
“魏公子,是不是我們都死了?”
“不,我們都活著,而且,以后都會這樣活著。”
我們?以后?
這樣,也挺好吧!
三天前,柳青云找到魏哲。
“你喜不喜歡我姐?你要是喜歡,就和她在一起。”柳青云開門見山。
“就算喜歡又如何?我們兩家的關系,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那你別管了,我有辦法,我翻遍了老祖宗的典籍,好不容易找到我們兩家為什么結仇,百年前,我們的祖宗,居然是因為喜歡同一個女人而爭斗,結果這個女人卻跟著別人走了,真是可笑。”
后來,便有了現在的事情。
柳云煙起身,下地,推開門,眼前一片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再看看身邊的人。
就這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