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與大齊在星巴克見面。急匆匆而來,白襯衫,精神的短發,意氣風發。隨我要了杯卡布奇諾,笑容肆意。一如多年的他。
大齊是最早在漠上的一群人之一,離開的也晚。那年漠上,烈烈的風中三竿旗飄揚,三竿旗下總能見到大齊不羈的笑容和站姿。工作服下白襯衫張揚,短發迎著風換著造型。偶爾和那時同樣意氣風發的陸飛站在一起,真的是漠上最最好看的景象。這倆人在一起,剩下的眾人都只能自動淪為背景板。
大齊是因著父母之命守在漠上的。某壟斷能源系統,即便是在現在看來,還是對各大父母們有著重要的吸引力。對大齊那事業有成的父母而言也不例外。大齊有著優渥的家境,有著良好的出身,外加一副好皮囊,是漠上眾人眼里出名的高富帥。漠上那些前仆后繼的小女孩們,明著暗著往大齊這里撲的,還真不在少數。
可大齊一身的花花公子脾性,最后居然栽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孩身上。嗯,是什么感動了大齊呢?大齊說,他無意中聽到女孩給母親打電話,說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寄過去了。這個從小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只知道向媽伸手對媽沒有一點回饋之情的小男人居然就這么淪陷了。
女孩子瘦瘦弱弱,在漠上的附屬產業做臨時工,每個月領的工資大齊能用一只手數的過來。卻還有些倔強的挺著瘦弱的小身板在漠上的風里來來去去。大齊眼中捉急,心中著急。只得耗著自己那倒班來來之不易的休班開始了茫茫的關愛之路。那條路走的有些辛苦,但是大齊心里倒甜。
年輕的時候,誰能擋得過白衣飄飄的少年?誰又能敵得過款款而來的深情。這幾番辛苦下來,女孩子看著大齊的眼神都開始柔柔的。當然,大齊也擋不住那純潔的如同小芳的臉。一抬頭一低眉,竟然秒殺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一堆科班出身。
大齊出現以后女孩子的生活開始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她宿舍較遠,大齊舍不得她來回走路辛苦,一輛漂亮的自行車就送到了。手機摔了最新款的就奉上了。當然,出去玩錢包鼓了,漂亮衣服多了,皮膚變白了,更是不再話下了。大齊用他這一輩子最大的耐心像個英雄一樣的護著這個女孩。直到女孩的要求越來越多。
大齊早已經記不起女孩子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傊?,從來不用花工資的大齊連那點工資都開始動腦子的時候,大齊發現壞了??墒抢浰谟卸荆瑓s上癮。大齊似乎是上癮了。他開始要求父母增加零用錢,開始向同事朋友借轉??杉幢闶沁@樣,女孩的脾氣一天大過一天。終于在一次劇烈的爭吵中,急紅了眼的大齊將巴掌揮向了女孩那張已經不再清純的臉。
再后來,道歉,求原諒,和好。大齊已經上癮,戒癮得有多難。愛情有的時候真的就如同罌粟。而且,越是不怎么滴的愛情越是這樣。憶及此的大齊總要嘆息,如果當時就戒了癮,恐怕后來就不會是那樣。
大齊當然沒有戒癮。相反,爭吵和道歉如是反復的他早被捏進了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手心。大齊的父母感覺出異樣,已經果斷的定死了每月生活費的定額,于是大齊借了又借,借了又借,如一團線越團越大,已經團過了大齊能掌握的大小。可是他和女孩子的愛情模式,依然還陷在爭吵和道歉的死循環里沒有開脫。
破除死循環是需要代價的。那也是一個炎炎的夏夜,大齊帶著女孩在城某處幽靜又清涼的所在吃吃喝喝。那處所在是女孩子挑的,離開城有些距離又不是太遠,有湖可垂釣,有廳可乘涼,到了傍晚,將釣得的幾尾魚交給老板,不一會兒新鮮的魚湯就端了上來。大齊好久沒有這般愜意,頓時覺得女孩子又是溫柔又是懂事,不免又是憐愛從心底生出,對于近來的所作所為很是內疚生愧。進而就遂了女孩子先不要回去的心愿,一吃一喝天就黑了。
黑的天里,跟前幾處涼亭里的客人漸漸散去,燈一盞盞熄滅。到大齊提出回去的時候,靠他們最近的涼亭里來了新的客人。幾個半醉的壯男,要了吃食繼續喝酒。女孩嬌柔無比,聲音嗲嗲的要大齊再待一會兒。大齊心下一陣顫,又遂了女孩的心愿。女孩開心,繼續勸大齊喝酒,嬌笑一聲勝過一聲,語氣嗲的不能再嗲。直到終于引來了隔壁的半醉壯男們。
后來的事情,大齊只能記得一半。有些細節其實他全都記得,只是選擇性的忘記。他寧可女孩那天的所有作為全都是為了自保,而并非是完全出自她的本意,甚至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圈套。壯男們搖搖擺擺的進來,聲稱被女孩的聲音所引。說幾個男人喝酒寂寞,希望女孩陪酒。于是女孩厲聲尖叫,激烈抗議。微醺的大齊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多的反應,壯男們就判決抗議無效,要么武力解決要么財力解決。懸殊的武力值下,女孩閃爍的眼神里,大齊似乎明白了什么東西。
他當然沒有選擇財力解決。在女孩尖利的叫聲中,小醉的大齊借著酒勁沖進了壯男們中間。繼而一聲悶響,大齊的世界停滯了,有濕噠噠的液體從眼睛前面流下,接著,世界拉上了黑幕。
大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身旁是焦急趕來的父母和漠上的兄弟。沒有見到女孩,也沒有見到壯漢。問自己怎么來的醫院,醫生只說是好心人送來。女孩從那一天就開始消失,連漠上的宿舍里都搬的干干凈凈。
出院以后,大齊就離開了漠上。他沒有報警,沒有尋找,沒有追究任何人的責任。
談及此處,大齊停頓。視線停在沒喝完的咖啡上,嘴角一絲淺笑。再看那往日里好看的眼角,竟然也有了一些不易察覺的紋路。
人啊,似乎只有在荊棘叢生的路上走一回,讓渾身劃上傷口,掌中捏上鮮血,才覺得這些蹣跚而過的是真實的青春??沈炞C青春,難道只有這一條法則?沒有人知道答案,沒有人給出答案。有可能明白答案的那些人,心口依然帶著傷,手上依然沾著血。那血,也許是為了撫平自己的傷口,又也許,是為了掏開別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