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金瓶梅》第三十六回 陳敬濟送女眷揩油 宋惠蓮推煮茶遭罵
元宵走百病回來,陳敬濟見宋惠蓮俊俏又輕浮,心里就有些放不下。
第二日一早,也不去鋪子,徑直走到上房來,吳月娘去佛堂燒香離開了一會兒,屋中只剩下李嬌兒潘金蓮和吳月娘的嫂子吳大妗子。
潘金蓮陰陽怪氣地說:“你這好人,昨天讓你扶那韓嫂兒,你就是不動,只顧和那個媳婦打牙犯嘴的,像什么樣子?等大娘回來你看我怎么說給她聽!”
陳敬濟辯解道:“五娘還說哩!昨日走到獅子街又回來,跟了幾位娘多少的路?今天早上還差點沒爬起來!還嫌我沒扶那個韓嫂子,小廝扶了不是一樣?”
正說著吳月娘走了進來,陳敬濟見今天不是機會,不但沒有能和宋惠蓮再進一步,反而有被潘金蓮將上一軍的可能,說了兩句話便退了出來,正遇上西門大姐進來。
中午西門大姐回來,見著陳敬濟便罵:“你個不知死的囚根子!平白和來旺媳婦打牙犯嘴,要是一時傳的讓爹知道了,那個淫婦倒沒事,你連死都沒地方死!”
陳敬濟訕訕的沒有回應。連續兩日都沒有機會接近。
這一日荊千戶剛升任兵馬都監,就來西門府拜見,西門慶慌忙請他到廳上坐了,吩咐平安兒奉茶。
平安兒去要茶,不料宋惠蓮三人正在玩【撾子兒】,誰輸了要被懲罰打手掌。
【撾子兒】就是撿石子的游戲,一共五顆石子或者小小的沙包,扔起來連抓帶接,現在還有很多人玩。
玉簫輸了,不肯讓打,被小玉騎在身上一陣笑罵,宋惠蓮在一旁歡喜的不行。
三人正玩在興頭上,平安兒的話都不理。
急得平安兒不停的催促:“那荊老爹已經來了半天,茶還沒端上。”
宋惠蓮罵道:“賊囚根子,要茶去廚房上灶要去,這里只管娘房里的茶水。”
平安兒又急急地走去廚房大灶,這天大灶正該來保兒的媳婦惠祥掌灶罵道:“我這里正做著飯,你去后面要上兩盞茶送上去就完了,還非要跑到這里來?”
平安兒說:“我怎么沒去?可是蕙蓮嫂子說,這是你們上灶的事兒。”
惠祥脾氣爆罵道:“這個賊淫婦,她就認定是她爹房里的人了,俺們這些就該天生是大灶的。我這里又做大家的飯菜,又給吳大妗子炒素菜,能有幾只手?指名道姓的要你來這里,這里也是她叫的?她不管我這里也不管!隨它耽誤去。”
平安兒好說歹說,兩人理論了好久,惠祥才把個燒的半涼不熱的水讓他拿了去。
那荊都監坐得久了,幾次要起身離去,西門慶怕失了禮道,再三挽留,好不容易等到茶水上來,還是涼的!
荊都監走后,西門慶對著吳月娘氣道:“你去廚房查查今天是誰煮的茶,抓過來好好打一頓才好。”
問小玉,小玉說是惠祥煮的,月娘命惠祥跪在院中,問她誤了待客要打多少下?
惠祥道:“因為正趕著做飯,沒有空閑,就把茶水煮的冷了些。”
被月娘數落罵了一回才饒她去了。
這惠祥被罵了這一頓,心里氣不過,找到宋蕙蓮指著便罵:“賊淫婦,這可稱了你的心了!巴巴的讓小廝來我這里要茶,害我這一頓罵!你橫豎不是爹的小老婆,就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
宋惠蓮道:“你好沒道理,你煮的茶不好,挨了罵,關我什么事?跑我這里撒什么氣?”
惠祥聽越發惱怒:“賊淫婦,就是你挑唆的,你還想挑唆著打我幾棍呢?你在蔡家養的漢子數都數不清,才來到這里就弄鬼哩!”
蕙蓮道:“我養漢子你親眼見了?在這里瞎扯淡!嫂子,你也不是什么清凈姑子!”
惠祥罵道:“我怎么不是清凈姑子?翹起腳來比你干凈!你養的漢子有一把小米的數!別以為別人不知道!你連幾位娘都不放在眼里,何況我們這些下邊的人?”
蕙蓮道:“我怎么不把幾位娘放到心上?你想隨意壓我,可知我不怕你!”
惠祥道:“你自然不怕,有人給你撐腰你怕誰?”
小玉悄悄叫來月娘,才把兩人都呵斥開了。
惠祥蕙蓮的這一段罵,也是被許多后世評論家點評的不盡相同,有人說是宋惠蓮就是個惹事精,到處惹禍。
其實依驍騎的看法,單從這件事情來看,并不能說宋惠蓮故意招惹惠祥。
廚房大灶每日都換人,她并不知道今天是惠祥,根本不是故意找事。
說她懶倒是有理,就因為她懶所以把煮茶的事情推給了大灶,她就是這個責任。
其實小玉和玉簫都在場,她們只是沒說話,但意見是和宋惠蓮相同的。
關鍵的是正巧遇到了惠祥這個潑辣的媳婦,這件事情就演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若是換成其他人也許不會有后面的事情。
整個描寫更像是惠祥不滿宋惠蓮平時的做派,借這件事情故意發揮!
惠祥生氣的原因我們也可以分析,宋惠蓮被西門慶調到月娘房里之前,就在大灶上和惠祥媳婦一樣的工種,一樣的地位。
可現在宋惠蓮成了大丫鬟,地位提高了,從原來的崗位離開后沒有念舊,反而將本來就沒有明確的工作推到原來曾經工作過的地方,這種做法很容易讓原來的工友產生憤怒。
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該怪在吳月娘頭上。府里的事情都是她的責任,待客煮茶這樣重要的事情她都沒能分工明確,兩邊都模棱兩可,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這件事情之后,她才將這件事情明確的交給玉簫和宋惠蓮,從此也再沒有過推諉扯皮發生。
可惠祥的話里實在透露了太多的細節,說她在蔡通判家做丫鬟時和許多男人有關系。
我們再來看當初介紹宋惠蓮的那段文字【當先賣在蔡通判家房里使喚,后因壞了事出來,嫁與廚役蔣聰為妻…】
最大的懸疑就是這個【因壞了事出來】!
是誰壞了事?
原來總以為是蔡通判壞了事;今天有惠祥的這一番話幾乎可以確定:壞了事的不是蔡通判,而是宋惠蓮!
這個故事情節應該是和潘金蓮當初一模一樣的:一樣是主子和她有染,一樣是被主家婆發現,一樣被攆了出來配給了小廝。
不同的是潘金蓮配給了武大郎,宋惠蓮配給的是廚役蔣聰。
作者一向都是拿宋惠蓮當做潘金蓮的復寫對照,這樣說更是符合他的設定。
并且從惠祥的話里不難聽出,關于宋惠蓮和西門慶的事情已經被大家都知道!
這一次風波過去,時間又慢慢的流淌,不覺就到了這一年的清明。
清明節不光要祭掃,還是出門踏青的好時節,往往有人兩件事情并在一起去做,如今好像還是一樣。
當然在古代這都是男人們的事情,女人只能留在家里。
可她們也想看看外面的燦爛的春光,于是清明蕩秋千漸漸也成了一種風俗。
西門府里也扎了一個大大的秋千,讓這些女眷玩耍。
這個秋千很寬大,是兩人一起的立秋千。
李嬌兒身體不快,不想打,孫雪娥沒有資格打,便只剩下月娘玉樓金蓮和瓶兒四個,兩兩成組讓春梅和蕙蓮兩個推起相送。
書中有首詩形容:
【紅粉面對紅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
兩雙玉腕挽復挽,四只金蓮顛倒顛。】
潘金蓮笑得最開心,月娘在下面叫道:“六姐不要在上面笑,只怕滑倒了可不是玩的。”
剛說完潘金蓮腳下一滑從秋千上摔了下來,還好扶住架子沒有摔倒,險些把孟玉樓也扯了下來。
月娘道:“我說不要你笑,你偏笑,穿的還是個高跟鞋子。”
潘金蓮絲毫不在意,反而說道:“孟三兒不濟事,我和李瓶兒兩人打。”
正在此時陳敬濟走了進來,月娘道:“姐夫來得正好,丫鬟們沒有力氣,你來送送兩位娘。”
陳敬濟自然巴不得,走上去先把金蓮的裙子帶住,盡力推了一把;李瓶兒那邊失力,連忙叫陳敬濟也送送她。
陳敬濟把李瓶兒的裙子掀起,又推了她一把……
到兩個女人暢快了一回,下來。
換成了宋惠蓮一人。
她也不要人推送,幾下用力,【那秋千飛到半天云里,然后忽地飛將下來,端的卻是飛仙一般,甚可人愛。】
月娘看見道:“你看這媳婦子,她倒會打。”
陳敬濟到現在已經進后院內宅進的習慣了,隨時進來,完全不忌諱男女之分,這都拜吳月娘所賜。
今日月娘又要他去推送潘金蓮和李瓶兒,又是掀裙子又是推身體,陳敬濟又帶著雙關的說笑,十分不堪。
月娘對這樣的情景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總是她在制造這種十分越禮的機會,總是在有意無意地鼓勵陳敬濟去接近幾位小妾。
她和孟玉樓總能躲開遠離,潘金蓮和李瓶兒卻被陳敬濟占了不少便宜。
這一次蕩秋千,宋惠蓮又一次出了風頭,她沒有一絲隱藏,沒有一點藏拙,將秋千一個人打得好像個飄飄的仙子!
她的命運也像這架秋千一樣,經過了高點,正在向下極速滑落,她此時卻絲毫不知!
下一回宋惠蓮的丈夫來旺兒回來了,她和西門慶的奸情在第一時間就暴露無遺!來旺兒是個火爆脾氣,一場軒然大波就此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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