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畢業就失業了。
在家蹉跎半年,公務員、事業單位考試用書,藍的紅的綠的各種封皮,塞滿了半個書柜。床頭還備著高級led夜讀專用燈,那是母親心疼我的眼睛,專門從美國買的中國制造,可謂愛意滿屋。
書是讀不下去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發愣。
這半年我已習慣這般蝸居,要不是房間里沒有廁所,我可以不出這個門直到永遠。
人有五急,這會我就必須得出門上個廁所。
早上7點30,爸爸還沒上班,碰到他的可能性太大。
我抱著肚子忍了一會,平躺著忍了一會,又匍匐撅腚忍了一會。
7點40!
應該走了,我爸上班從不遲到,這個點再不走肯定來不及的。可是畢竟沒聽到他開門離開的動靜,也沒得到媽媽那一聲“你爸走了,快起來吧”的平安訊號。
我把耳朵貼在門口,傾聽一會,沒有聲響,但是,不能再等了,必須冒這個險。
我奪門而出。
老爸就矗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跟我窗簾低垂的臥室不一樣。客廳里明亮耀眼,充斥著父親鄙夷我的目光。
焦躁煩悶的氣息撲面而來,空氣還漂著他“煉鋼”的汗臭味。
“哎呀,要拉屎的啊。”我不耐煩地說,播開他老人家,竄進衛生間,砰的一聲把門摔死。
老爸開始了,他堵在衛生間門口,磨砂玻璃透進他的陰影:“簡歷投了嗎?人事怎么說?就沒一個回復的?網上的也沒回音?”然后就是對我連珠炮地人身攻擊,從我幼兒園的頑劣開始批判直到現在,我短暫而一文不值的人生被他批得體無完膚。
已經三個月了,我倆只要見面,他就要煉鋼似的,對我進行精神捶打,大概是要把我百煉成鋼吧,只是沒有火星四濺淬火成材,只有悶悶的回聲,他聽不懂或者不愿意聽懂,他手里攥的不是能成鋼的材料。
我捂著腦袋坐在馬桶上,腹痛加頭疼,幾乎要喊出來:“我就是廢了,怎么了!”
忍了忍,我還是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激他發怒不可怕,惹他傷心卻不忍心。
他曾經那么看重我。
可我卻是個“阿斗”。
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沒什么,我爸雖不是一方諸侯,也是一城小富。養著我不是大問題。我也一直沒覺得是個問題,從小我腦子里就盛不下“費勁”的念頭。現在我也不愿意因為他的煩惱而讓自己煩惱。
“我求爺爺告奶奶,給你在市xx找個合同工,你先干著,混個臉熟。以后能過公考筆試,我也好想辦法,入職的表格打好放茶幾上了,填你得自己填了,我不能啥事都給你辦完吧!”
“不能在茅廁里填吧?”我不耐煩起來。
“不成器的玩意兒。”撂下話,爸爸要走,門口傳來皮鞋摔在地上的聲音,吱一聲門開了。
“晚上回來吃飯嗎?”是媽媽的聲音。
“不回!”這時候他應該在用指頭點著媽媽的額頭,“慈母多敗兒!”
兩個人又嘀咕了一會什么,我沒聽清。
關門的聲音傳來,我頭不疼了,心情也立時好了許多。
“吃飯了。”媽媽喊道。
我出了衛生間,在客廳伸伸腰,沖我媽笑。
“你咋就不能順著他話說呢,你就說看書了學習了,后邊考不上就考不上,那么多人考,考不上也正常,他又不是非得你考上,你說你刺激他干啥?”
“你也跟著他絮叨。”我懟了一句,我怎么就刺激他了?”
“你爸天天人前頭夸你,這好、那能,現在連工作都找不到,還得他養你,去他公司上班,不是打他臉嗎。”
“切。”我故作輕松,“讓我去他公司做個副總、科長什么的不行嗎?就說少爺來繼承家產了,我也不用操這個閑心了。”
“考不上再說吧。”媽媽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
“龍生九子知道唄?”
“嗯?”嗎媽點點頭,“知道。”
"我就不能是個鱉?”說完,我自覺好笑,哈哈笑了起來。
“放什么屁的!”媽媽氣地跺腳,“吃飯,一會辦正事。”
吃完飯,我把茶幾上的入職表填好,職務一欄是“文秘”。
其實我心里還是想振作一番的,因為誰不想證明自己啊。只是家里的條件不能給我奮斗的動力,再奮斗不還是這些東西嗎,果然是條件不允許,什么都做不成。
媽媽又吩咐我下午去西區派出所辦個無違法犯罪記錄證明,附在入職表后面。她已經跟戶籍民警聯系好了,下午上班時間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