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居里社
思念綿長愁牽他鄉，歲月是如此靜好，該用怎樣的一份心情來釋懷這深深的惆悵與哀思，本來我以為我可以——佯裝不去過問，刻意回避彷徨，豁達開解內心，怎料無法追問，幾度哽咽，清淚灑盡，我躲不開的原來是事實，是真相，是我的遺憾，我的追思，我的無法觸碰的傷，痛。
那一年，母親因為工作關系把我暫放在外公外婆家，從我記事起，我的童年就是和表弟，小妹一起度過的。我的童年中所有的歡歌笑語所有的滑稽幽默，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與故鄉那幢二層小樓緊緊地聯系在一起，那是外公外婆的家，無法割舍無法遺忘，自然每當回憶兒時，總是和外公外婆分不開。
母親在娘家是老大，我雖然是外孫，還是外公外婆最為疼愛和呵護我，舅舅大姨小姨自然對我這個第一個侄女也是關愛有加，我是如此地幸福得成長。平日里外婆忙碌地為我準備各種好吃的，外公則笑呵呵地看著我吃光所有的飯菜。他們還教我在麻將桌上認麻將，所以盡管我不善打牌這門“技藝”，但是我認識麻將牌比媽媽早得多。外公外婆以我為榮，總以我作為教育弟弟妹妹的典范，說我如何懂事聽話，如何優秀，其實，我自己很明白，在親人面前，我僅僅只是一個任性的小孩，撒潑哭鬧耍性子樣樣我都占盡，我只是，偽裝得很乖，而已。每一個周末我們幾家人都會在外公外婆家團聚，大人們會打打麻將嘮嘮家常，我和弟弟總是會高高興興得玩過家家，打小霸王游戲機，夏天出去捉蜻蜓，冬天門口堆雪人，弟弟和妹妹常常因為想吃點零食而打著我的旗號找外婆要錢：“姐姐要吃所以我們出去買。”而每每都奏效，我會和弟弟一起先吃光自己的那份零食然后開始剝削妹妹的那一份，可憐的小妹總是被我們倆欺負得團團轉。
我懷念和弟弟妹妹一起的時光了，無邪，單純，無憂，記憶中的太多的片段，都與那個溫暖熱鬧的屋子有關，那間屋子有著風風火火的外婆，笑瞇瞇的外公。
特別是媽媽住院治療的那年，我住在外公外婆家，那年的記憶更多了： 餓了，外公會給我和弟弟做油鹽飯，我們則吃得忽而嗨喲；高興了，會騎著他的嘉陵摩托車載我們逛公園；等在實驗小學的門口接送我們放學；輔導我們做功課。也許是因為媽媽生病的原因，那一年兩位老人蒼老了許多。年幼的我受到他們的保護，外婆悉心照料我的飲食起居，外公則負責我的功課，我沒有想到，原來長大既然也是一瞬間的事情，措手不及。
初中那年外婆去世了，我十歲生日她送我的鳳凰牌的愛車我也舍不得騎了，現在也不知道去向何方，憶起來的總是跟在外婆身后吵吵鬧鬧的情景。上初中那年我對外婆說，等我長大有錢了賺錢給你花。可外婆說等你賺錢了，我都不知道埋在哪里了。此番對話竟然真的成為我無法兌現的承諾了，我大了，賺錢了，外婆沒等到就離開了。媽媽出院后，我們便搬回了自己家，但是仍然還是懷念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盡管每年的佳節，我們聚在外公家的時光有限，盡管媽媽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出席，后來爸爸也因為工作關系變成我自己一個人代表我們家出席，盡管如此，我還是很愿意呆在那里，因為，那里有我的童年，有所有快樂的記憶，有外公外婆的溫暖。
后來，外公搬去外地，我記得有一年去看望他，突然間發現他老了許多，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黑發也是變青絲，人終歸是要步入暮年，只求時間再慢一些，慢一些。再后來，我去武漢讀大學，四海漂泊的工作，回家便越來越少，親人們之間的團聚也儼然變成了一種倉促匆忙的會面，間斷的聊聊家常便匆匆離別。有很長一段時光，我對外公的記憶竟然變成了一種簡短的寒暄，然后便是長長的分別，所以以至于，我以為聯系少了，交流少了，距離遠了，默契斷了，當真的面對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應該不會那么那么的悲痛。
可是又怎么可能不傷心，不難過，這一刻，陰陽兩相隔，這一別，竟再難相忘。外婆離世的時候，太小，體會不到永遠不能相見的意義，只是總懷念起外婆在的時候，遺憾這么多年的經歷和風雨沒能一起共渡。如今，我也是已過三十的人了，當2008年面對奶奶離開的噩耗的時候，我也害怕起來，人老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該如何面對這樣殘忍的分離？
親人之間是有靈犀的，我臨產前，外公突然心肌梗塞住院，經過搶救是挽回生命了，誰也沒有料想到住院后的第四天還是離開了我們，只是，家里人都瞞著我沒告訴即將臨產的我。月子期間又擔心我哭壞眼睛和身體，也一直沒告知，其實在那么長的一段時間我多少有一些猜測，很多蹊蹺，很多可疑點，但是我不敢過問，不敢多言，我害怕自己的擔心會真的成為現實，或者如果我不去問，如果沒有人能最終告訴我，也許，我還有一份僥幸，外公尚在人世，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多。
也許是巧合，外公發病的那天是外婆的生日，外公走的那一天是陰歷7月28，和我的陽歷又不謀而合，我相信他是帶著太多的牽掛和不舍離開的，再過20來天，曾外孫就出生了，再過個幾個月可以看著寧弟大婚，再等個一年半載，他的孫子也要有寶寶了，可是，可是，一切還是如此的遺憾，如此的不作美。沒能讓外公親眼看到小曾孫要成為我的遺憾了，生產后的不久的一個晚上，我夢到了外公，穿著冬天他常穿的黑色棉背心，笑瞇瞇的望著我，一言未發……
生產后45天，從媽媽嘴里證實了我之前所有的猜想，仍然還是不能面對，但，又能如何？還能如何？唯有用此拙文紀念仙逝的外公天國安息，與外婆團聚，至少也是幸福的吧！請原諒孫兒未能趕回來見老人家最后一面，原諒我還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原諒未能讓您見到可愛的小曾孫實現四世同堂，外公，您走好，孫兒攜全家于成都叩首跪拜！
也謝謝為了我身體著想而隱瞞真相的爸爸媽媽，老公，舅舅舅媽，大姨小姨全家，弟弟妹妹們，也望你們節哀。
一念，花開；一念，花落。世事紛擾，人心浮躁，緣深緣淺，來來往往。有緣的珍惜，無緣的認命，不強求，愿淡然。愛我所愛的人，愿我所愛的人，能安康，能順心，能平安，一生，一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