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
暮春正在厚厚的玉米葉里艱難前行,那寬寬的玉米葉劃在暮春臉上,暮春感覺火辣辣地痛。汗水從臉上大顆大顆地滴下來,暮春用嘴唇舔了舔,汗水的咸味讓暮春感覺渴得厲害。
“暮春……”
猴子的聲音越來越近。暮春懶得理他,一個人悶悶地在玉米地里拼命。那一顆顆碩大的玉米棒是暮春的仇人,暮春掰下一個,就狠狠地向背上一甩,每聽到“咚”的一聲脆響,暮春都會有一種暢快的感覺。
“暮春……”猴子的聲音近在咫尺,暮春懶得理他。一道明晃晃的日光呼啦啦地打在暮春臉上,暮春一下子睜不開眼。
“干嘛?不要擋著……”暮春氣忿忿地,連眼角都沒掃猴子。
“哈,你這樣子,活脫脫一個劉胡蘭……”
“走開!”暮春杏眼圓睜,掰起一個玉米棒就向他砸去。
猴子伸手接過,順手把暮春往前一拉,把她的背兜一下子拉到自己手里。
“和誰賭氣?我可沒惹你!”
暮春不說話,一屁股坐在玉米地里,玉米葉被她雙手一劃拉,又在她臉上留下兩道粗粗的劃痕。
“走,回去!”猴子背著滿滿一背玉米棒,腰桿仍然直直的,暮春跑在他后面,像一個犯錯被請家長的小學生。
暮春故意走在猴子后面幾丈遠。他怕周圍那群喜歡搬弄是非的叔叔嬸嬸看到,猴子卻毫不在乎,繼續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
“你來干嘛?”暮春氣鼓鼓地說。
“發那么大脾氣干啥?沒考上就沒考上,大不了一起出去就是!”猴子悶聲悶氣地說。
“要去你自己去!”暮春干巴巴地甩下一句話。
學校要裁員,暮春和猴子只能保留一個。暮春偷偷遞交了辭職書,立刻從學校搬走了。
“我已經和學校說好了,我是男人,出去干嘛都行,我離開,你留下!”
“誰希罕你可憐?”暮春吼猴子,猴子不吭聲。
“暮春,以后要自己照顧好自己,我不能每周接送你了,你要注意安全哦!”
暮春的淚又開始流。暮春想起無數次和猴子騎車上班的場景。記得一次下暴雨,猴子的車陷在泥漿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們兩就在泥濘里推了兩小時的車,回到學校,人比車臟,暮春因此感冒了,猴子給她熬了一個月的姜湯。
暮春和猴子就是十足的倒霉蛋。兩人都是逢考必輸,猴子好不容易進入公務員面試,卻因一分之差名落孫山。暮春呢,連考試機會都沒有了,學歷問題讓她連考場都沒法進。
“暮春,一起出去好不?”猴子幾乎在懇求。
“我不會出去的!”暮春倔強地咬咬牙,“我要去參加自學考試,我就不信考不上!”
“暮春,你得等我,我出去賺上二十萬回來娶你!”猴子盯著暮春,暮春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茫然地望著遠方。
猴子走了,沒通知任何人,也沒告訴暮春走向何方。
暮春又開始她那漫長的考試之路。
暮春自學法律專業,漫漫長夜,只有那一本本枯燥無味地法律條文陪她度過。她不敢打乒乓,一打乒乓就會聽到猴子的笑聲;她不敢打籃球,一看到籃球就看到猴子在球場上飛馳的身影;她不敢坐摩托,一坐上摩托就會看到猴子在泥濘中拚命前行的樣子。暮春覺得自己快瘋了。
而猴子卻音訊全無。自那天和暮春見面后,猴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暮春找了很多人打聽,有人說他去了廣州,有人說他去了浙江,有人說他去了北京,但再打聽,就沒有后文了。
命運往往專門和暮春開玩笑。猴子一走,暮春的好運接踵而至。暮春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自修完法律專科所有課程,又用了三個月考取了助理律師資格證,再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考上了法院的書記員職位,暮春想不明白,為啥猴子一在身邊,她就逢考必輸,猴子一走,她就逢考必過了。
兩年時間,猴子仿佛從人間蒸發了。暮春沒有收到過猴子的一個電話,一封短信,暮春甚至懷疑猴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暮媽媽開始擔心暮春的婚事。暮春自從猴子走后,基本不和暮媽媽說話。暮春考上法院書記員后,來暮家提親的親戚朋友越來越多,暮春一概不理,暮媽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暮春不說話,暮媽媽也只能裝聾作啞,不敢強行干涉暮春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