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時，許的愿是全家健康，和和美美。年長時，許的愿是年幼的愿望一直都在。過完生日，母親也74歲了。兩鬢的白發，眼角的皺紋，發黃的牙齒，無不透露著歲月的滄桑。
母親是一個好強，倔強，啰嗦，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很多年以前，她可以跟所有的親戚朋友因為芝麻綠豆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也可以跟哥哥嫂嫂們爭執得翻天覆地，把家鬧得支離破碎。
至今，她依舊不認為自己有做錯的地方，不愿意示弱和解。很長一段時間，我期望可以慢慢地改變她的性格，后來發現接受原狀，就是最好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恩怨自然而然會慢慢被淡化。
盡管如此，她依舊是很愛我的。只是從不善于表達，把愛滲透在日常的絮絮叨叨里，滲透在生活的大事小事里。
每次她來深圳，我都千叮萬囑地交代不要帶吃的特產，只需帶兩三套衣服輕松出行。結果她每次都是滿滿的一大行李箱加一沉甸甸的手提袋和小挎包。里面大部分裝的都是我和江先生愛吃牛肉丸、牛筋丸、蘿卜干、面線，綠豆餅，土雞蛋等。有一次更夸張，她說家里的巴西鐵樹長得很旺盛，一定要分一株給我。據說巴西鐵樹具有靈性，四季長青，視為吉祥的象征。她迫切想把吉祥如意也帶給我。
每次只要我加班或者朋友聚會超過10點，她就會開始奪命連環call。她總說，沒見到我回家，睡覺不踏實。
我的目光總是向著最美的遠方，而她的目光卻總是落在我的身上，因而她常常會疏忽自己。我們晚上回家吃飯，她會盡量做可口的飯菜和湯羹，雖然有時候做的是不斷創新的黑暗料理。而中午她一個人在家，常常是很隨便地應付一餐。
一個月前，她的血壓飆升到180-190。醫生說要堅持治療和吃藥，清淡飲食，密切注意她的身體狀況，保持情緒的穩定。飆升的高血壓很容易導致突發性中風癱瘓和腦溢血。我當時嚇壞了，連續幾天無法安然入睡，覺得自己對她的關心和孝順還是遠遠不夠。
以后，她在深圳常住的日子里，每天監測她的血壓血糖，而不是一周一次。工作日爭取不加班回家吃飯，實在要加班，必須10點前到家。每天再忙，也要陪她聊天30分鐘以上，哪怕是聽她講我不愛聽的陳年往事。每個晴天的周末帶她去周邊城市或者市內不同的公園走走，帶她去吃不同的菜系，下雨天在家里為她下廚，做不同口味的菜式，或者陪她一起包餃子，一起喝茶，一起看她愛看的電視劇。每年，只要她狀態良好，能走能跑，帶她國內外至少旅行一次。不同的季節，悄悄給她添置新衣服新鞋子…她在潮汕常住的日子，堅持每兩天給她打電話，聽聽她常年不變的嘮叨，每個月至少回去看她一次，陪她走走親戚，逛逛街…
驀然發現，面對親愛的她，我也不會直白地去表達愛意。其實，都愛得悠長而深沉。她的年輪，記載著我人生的軌跡；她的四季，牽掛著我在外的冷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