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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XX省電力學校畢業后,同大多數同學一樣,順理成章地進入工廠上班。沒有高等學歷,沒有關系背景的優勢,我從學員到班長的晉升路上,走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期間,三月個的學員,一年半的副值,三年的正值,五年的班長。
最后的五年里,我在公司里報名參加過七次崗位競聘,結果無一例外的落選。事后,也曾聽到過風言片語;如:他是公司郭總的侄子,他是公司王經理的外甥,他爸是我們公司老總的同學等等。這些小道消息出處,很難追蹤,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何況是我們這種一千多人工廠。每一次,這些傳言都會隨著競聘結果的公示,像雨后春筍一般,層出不窮,傳得人盡皆知。不過,傳歸傳,說歸說,終究沒有去公司舉報誰,大家好像已經結成共識,認為這才是理所應當的結果。對我來說,無論真像怎樣,結局還是一樣,基層沒有老總的親戚,而我依舊還在基層。
同我一批入廠的同事,走了一個又一個;身邊的面孔,換了一茬又一茬。有的辭職,有的晉升,而我一直像是在等。先是以為自己是在等機會,等機遇,等轉機;后來我才發現,自己等地是忍無可忍,退無可退。
我也曾想過辭職回家,可是找不到合適工作;我也曾想過“站隊”送禮,可是真的拉不下臉。我喜歡沒有壓迫地相處,喜歡隨心隨性地說話;不喜歡違拗本心,也不喜歡迎合奉承。世間安有雙全法,得失本就兩相看。在工作上,我既然選擇了自己喜歡的活法,領導自然就不會選擇上我。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在一個廠房里,原地踏步了十年。十年后,我再也受不了,自己的一成不變,周圍面孔的新舊更替。我決定辭職,另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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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輪的網上求職操作,才發現多數企業的招聘門檻,都高出了我的自身條件;而沒有要求學歷的,沒有要求資質的招聘崗位,多是純粹的體力勞作,工資也算不上可觀,甚至還不如現在的多。倘若要找到一份中意的工作,只有提高自身條件;像再升學歷,就要再等三年,而且函授也不是所有企業都認可學歷;相比之下,職業資格證書就快了許多,國家每年都會統一組織考試。為了盡快強化自身硬件,我決定先從容易的職考開始,然后再逐步提升自己學歷。在查詢過各類證書報考資格后,我根據自身的條件,報考了注冊安全工程師。
十年不碰教材書籍,當我再次拿起書學習的時候,才發現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簡單。先不去說,注意力、理解力、記憶力這些學習能力,單就學習的時間、精力而言,就已經成了一座不易跨過的高山;上班有忙不完的活,下班有看孩子、買菜、做飯等瑣事。從孩子出生以后,這些事兒就已經填滿了我的大半空閑;從睜眼起床,到合眼睡覺,幾乎是以接二連三、層出不窮的態勢,來消耗我的閑暇時間。但是,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萬萬沒有放棄的道理。何況,去做過才可能看到新的希望,不去做肯定只有繼續,原地踏步、一成不變的混日子。想明白這一點,我就毫不猶豫地果斷行動起來,從解決時間問題開始;凡事雷厲風行、力求速戰速決。用最少的時間,提前做完手頭工作任務,把擠出來的時間用來看書。下班后,馬不停蹄地買菜、做飯、吃飯、洗碗等等瑣事,一氣呵成,絕不拖泥帶水。完事便守著孩子,看書背題,直到孩子睡著,再躺到沙發上學到睡著。
起初,遇到不小的心理反彈,比如:多年養成得手不離機,總讓我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想看微信、看電影、看新聞、刷抖音。一旦沒忍住拿起手機,時間就會像決堤洪水,一發不可收拾,直到過足了癮,才能收心學習。這樣一來,好不容易才擠出的時間,就浪費在手機上了。其實,除去上班、睡覺、吃飯,我一天的業余時間最多不過六個小時;一旦拿起手機,少則浪費一小時,多則浪費三小時。為了徹底斬殺這只竊賊,我果斷卸載優酷、抖音、頭條、百度、微信等等,一切可能引誘我去拿手機的軟件,并決定考試結束前,絕不去碰這些東西。果然,把這些事情做完后,我得到了充足的時間。
多年的安逸閑散,讓我對枯燥乏味的教材,充滿了排斥心理,完全靜不下心去學習。它們不像小說、電影那般趣味橫生、引人眼球。若是小說,看上一天一夜,還能精神百倍;看教材,我就只能撐住一小時不合眼,再多就開始眼皮打架,繼而趴在桌子上神游太虛、大夢春秋去了。
起初,我用濃茶、咖啡、風油精等物提神醒腦,后來發現它們完全不是瞌睡蟲的對手。無奈之下,我動用了上古妖術——懸梁刺股。我在桌子上放一把錐子,只要犯困合眼,就狠狠地扎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呲牙咧嘴地繼續學習。這一招,疼歸疼,但真管用。而且還流血不多,傷口愈合也快。每次一扎,立竿見影,簡直是屢試不爽。俗話說:“心不狠,站不穩。”想要提高自己,難免要對自己狠一把。
3
一個月后,我開始適應晝夜苦讀的規律,不再需借助外力,便能輕松進入到學習中去。有了這學而不厭、學而不倦的感覺,我趁勢把所有可以利用的碎片時間,一并投入到瘋狂的學習中去;吃飯、做飯、買菜、走路、上廁所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都以或聽、或看、或背的方式,用在學習注安上面。甚至在臨近考前的一個月,把睡覺時間,從六小時縮短到四個小時,最后是三個小時。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每天都很辛苦,但心里反而更亢奮,好像在做很熱血的大事。
第一場考試,做起題來勢如破竹,早早交卷出場,回到車里馬不停蹄得,復習下午的考試。為了節約時間,連中午飯都用面包草草解決。
第二場考試,有些出乎預料,考題超出大綱范疇,相對上午的考試來說,做起題來有些吃力。不過,總算趕在收卷前做完,在監考老師的催促下,草草地涂卡交卷。回到酒店,依舊如故,爭分奪秒地復習明天的考試。因為昨天沒有睡好,不敢硬撐著復習,大概凌晨一點左右睡下。
第三場考試,在我看過試卷后,心情簡直是輕松愉快。當我準備奮筆疾書時,忽然鄰桌考生舉手,問道:“老師,有沒有2B鉛筆?我忘帶了!”
“誰有多余的2B鉛筆?借他用用。”老師朝屋里的考生喊道。
我心中暗嘲道:“上戰場還敢不帶槍!”
監考老師從一人手里接過2B鉛筆時,看了一眼上邊的標號。然后,一邊交給那名沒帶鉛筆的考生,一邊提醒道:“咱們的考試,必須對用2B鉛筆,別的鉛筆機器識別不出來。大家都好好檢查一下。”
這一句,看似多余的提醒,沒在屋里引起任何的反應,大家依舊低頭做題,好像這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常識。而我卻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鉛筆頭上的印記筆號。下一秒,我就想一頭撞死在墻上。——“HB”。我的腦子驟然呆滯,像是遭了炮轟雷劈一般,腦海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我漸漸恢復理智,腦海里快速閃現出所有問題:昨天兩場考試,我很確定用的是這根鉛筆;出門前,我很確定自己拿的是2B鉛筆;那這跟鉛筆哪來的?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開始混亂;不及格,沒成績,白忙活,明年再來等等,一切沮喪場景,一一浮現眼前。我強自鎮靜下來,像傻子一樣開口詢問道:“老師,我昨天用錯了鉛筆,咋整?是不是白考了?是不是真的識別不出來?是不是不能補救了?”那一刻,我恨不得一口氣,把所有可能彌補過錯的機會,全部都給問出來。
老師人還挺好。見我情緒激動,沒有直接答復我,而是委婉地說去給問問;屋里的考生卻是大笑不止,笑作一團;有的說:白忙活了吧;有的說:明年再來唄!有的說:傻逼了吧。總之,原本緊張得氣氛,瞬間輕松了許多。大家笑過之后,仍舊忙著繼續做題。
另一名老師好言安慰道:“你別急,先把這場考好。她去給你問這里的負責人了,你先做題吧。”說著,把剛借到的鉛筆遞給了我。
老師離開后,我完全沒了做題的心思,就在那坐著,沒有動筆,也沒去看題。
當老師走回教室,對著我搖頭時,我緊提著的心,瞬間支離破碎。——昨天的兩科,真的白考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拿起借來的2B鉛筆,魂不守舍地胡亂答題。大部分考題都沒有仔細去看,像是全憑直覺似的選擇答案。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我總想沖到前臺,拿回自己的手機,好好查一下鉛筆的材質;HB和2B的區別;卡機的工作原理,卡機的識別率等等問題。原本越多越好的考試時間,成了我最想一步跨過的時間。
考試結束后,我跑到樓下,找到負責人再次確認是否無法挽回。得到冷顫熱潮的肯定答案后,我如墜冰窟,萬念俱灰。回到車里,我沒有像昨天一樣,急著復習下午的科目,而是抱著手機一遍遍查詢鉛筆和卡機。搜到的結果五花八門,有的說:卡機識別不出HB;有的說:能識別出90%;有的說:平均丟分率13%;有的說:使勁涂,倒也能。總之,沒有人說完全沒有問題。
下午考完試,我裝作一切如常的模樣,開車返程回家,等著兩個月后的成績公布。期間,沒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事,也沒有主動提起考試的情況。只是,我自己從未放下過此事,每天都會用它提醒自己的粗心大意。這事像書桌上的錐子,不斷扎向我的粗心,催我努力自新、自強。這事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塊笑料。不會有人同情,也不存在安慰。甚至,在他們這幫富閑安逸的家伙眼里,我動了不該動的念頭,做了不該做的逆襲,所以理所應當地成了笑話,一個癡人說夢的笑話。但是我卻覺著自己還有希望。
兩個月后,成績在人事考試網公布出來;我是喜憂參半,沒有想象中得全掛;也沒有意料之外的全過;四科及格三科,第二科59分,1分將我攔在了及格線外。
這個結果,談上多失望,也談不上多高興。只能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不幸的是:努力了四個月,沒有一次性拿到證書;幸運的是:犯了愚蠢的錯誤,還能僥幸過了三科。
本來打算考過之后,再把這段經歷拿出來跟大家分享,這一段小小的勵志笑話。但是,當我看到了人生逆襲的希望,心里就釋懷了自己的愚蠢。這才自揭其短,把自己不太成功的逆襲與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