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家世
楊絳原名楊季康,于1911年7月11日出生在北京。她的父母都是江蘇無錫人,其父楊蔭杭是一位飽讀詩書,剛正耿介,不畏強權的‘瘋騎士’,赴日留學歸來后,積極投身于反清革命活動,如當時無數有志青年一樣,為祖國求一條生路而殫精竭慮。
后因清廷通緝而出國躲避,再次前往日本和美國求學,其開闊的眼界和卓越的見識,都為楊絳之后的成長環境奠定了基礎。
而楊絳的童年時期恰逢舊中國在二十世紀中波瀾壯闊的百年巨變,她出生于辛亥革命前夜,舊的王朝已經雨打風吹去,科學和民主的思潮日漸深入人心,在這種家風和社會的多重影響下,楊絳出落的越發靈性,對知識也更加渴望。
可好景不長,在1917年5月,楊蔭杭因得罪了權貴,而被迫離京。這次行動十分匆忙,當時在上初小三年級的楊絳還在院子里玩耍,就被家里帶到了火車站。而后一家人在無錫沙巷暫且住下,卻遭遇了更大的危機。
當時國民衛生條件十分艱苦,周圍幾個住戶都得了嚴重的傷寒癥,楊蔭杭也沒能幸免,他由于幾度留洋所以只相信西醫,但當時做病理檢驗十分困難,要把檢材送去上海化驗,一個星期才能有結果。
這樣一來二去,也沒查出什么眉目,反而病情更加惡化。無奈楊母自作主張,延請無錫一位名家前來診治,但這位醫家一號脈,卻面色一沉,認為病人已經病入膏肓,可以準備后事了。
楊母只能另請華實甫先生,死馬當作活馬醫。最后奇跡發生了,楊蔭杭死里逃生,最終保住了一條性命,此事也對楊絳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對此她感慨道:我常想,假如我父親一病不起,我如有親戚哀憐,照應我讀幾年書,也許可以做個小學教員。不然我大概只好去做女工,無錫多得是工廠。
此種生離死別,人間滄桑,不禁使楊絳產生一種世事如煙的喟嘆,而或許也正是早早的經歷此種,才讓她之后的文字多了幾分人生的感悟。
求學之路
楊蔭杭痊愈后想另換住處,巧合的是,新換的房子正是楊絳未來的丈夫,錢鐘書家租居的流芳聲巷朱氏宅的舊屋,那也是楊絳第一次到錢家,卻沒有遇見錢鐘書。
而后1920年,楊絳又隨父母遷居上海,她和三姐跟隨大姐在啟明女校寄宿讀書。
而其父在上海申報館做主筆,同時又想重操律師舊業,便想著離開復雜的上海,在蘇州買了一座宅子,名為安徐堂,里面有一間高大的廳已經破落不堪,當地人稱之為一文廳。
明代時魏忠賢橫行霸道,有人奏稱‘五城造反’,蘇州城就是其中一個,有位徐老爺把五城改為五人,保護了蘇州城的百姓。于是蘇州百姓感念老爺恩德,一人一文錢募集了款子,建造了這個‘一文廳’。
但在剛搬進去時,宅子里蚊蟲不少,于是楊蔭杭開出賞格,要孩子們捉蟲換錢。在楊絳看來,這種‘勞動教育’其實是美國式的鼓勵孩子賺錢,而不是教育勞動光榮。她是對這種賺錢方法不感興趣的,她和母親一樣對身外之物看的很淡漠,楊絳淡泊名利的性格,或許就是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養成的。
定居蘇州的時候,楊絳在蘇州振華女校念中學,那時正值北伐戰爭,學生運動很多,常常要游行、開群眾大會。一次,楊絳也被推選去搞宣傳。
但她不太想去,原因很簡單,不是她不‘先進’,而是當時蘇州風氣閉塞,街上的輕薄人很會欺負女孩子。而學校規定,如果家里不贊成就可以豁免一切開會、游行等行動。
楊絳周末回家的時候向父親求救,問能不能也說家里不贊成,父親沒有答應,而是教她敢于表達自己的態度,想拒絕的就要拒絕,不要假借他人名義。于是她便只能硬著頭皮回去表明態度,后來的事情也確實證明,不少女同學上街演講,被一些心懷鬼胎的人非禮。
由此可見,楊絳對政治的不感興趣,由來已久。就這樣,楊絳的中學時光在父母身邊無憂無慮的度過了。
1928年夏,楊絳準備報考大學,這時清華大學剛開始招生,但是不到南方來招生,她只好考入蘇州的東吳大學,即江蘇師范學院、蘇州大學的前身。上了一年學之后,學校讓他們分專業,但比起理科,楊絳更喜歡學文,但當時的東吳大學沒有文學系,只有法預科和政治系。
于是楊絳又去求助父親,楊蔭杭開導她說:“喜歡什么就學什么,喜歡就是性之所近,就是自己最相宜的。”
但父親又不讓她學法,所以最后只能讀了政治系。可楊絳對政治毫無興趣,只求功課過得去,空閑時間都花在圖書館里博覽群書,遨游書海。她在這讀了大量的原版文學書,外語水平日益長進,也為她之后的翻譯家道路奠定了基礎。
楊絳在東吳大學讀三年級的時候,蘇州振華女校的校長為她申請了美國韋爾斯利女子大學的獎學金,但她考慮到家庭的負擔,和未來安排,便謝絕了留學的申請,之后努力考上了清華研究院去攻讀文學。
她的大學
清華大學的前身,是二十世紀初用美國退還的庚子賠款余額創辦的一所留美預備學校,初建時名為清華學堂,辛亥革命后更名為清華學校,一九二八年夏天,正式改為國立大學,次年開辦研究院,按照各學系分別建立研究所,其主任由系主任兼任。
所以當時清華研究院的外國語文學部其實和外文系是一套班子,由王文顯先生擔任主任。王文顯是著名的戲劇家,獲得倫敦大學學士學位,曾任中國駐歐洲財政委員,倫敦《中國報》編輯,英國報界工會會員,歸國后在清華大學留美預備部任教,一九二一年暫代校長,一九二四年改兼任副校長,其教學期間開設《外國戲劇》、《戲劇專題研究》、《莎士比亞研讀》等課程,引領了一代人對于戲劇的熱愛,楊絳后來從事劇本創作,與他的影響密不可分。
當時楊絳出于文學創作的需要,還選修了朱自清教授的寫作課。朱自清慧眼獨具,發現了楊絳身上的獨特潛質,在課業中看到楊絳的處女座《收腳印》后極為贊許,并在《大公報·文藝副刊》上發表。
在楊絳的大學期間,還發生了一件決定她一生命運的事,這就是與錢鐘書的相識與相戀,對此她的母親常取笑道:阿季腳上拴著月下老人的紅絲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華。
彼時的錢鐘書早已經名滿清華,一九二九年,二十歲的錢鐘書報考清華外文系,中英文極佳,只是數學考了十五分,校長羅家倫起了愛才之心,才破格錄取他。
入學后錢鐘書學業不錯,在學校里名氣很大,寫起文章來縱橫捭闔,臧否人物口無遮攔,充滿了年輕人身上的勁頭。
于是兩人在校園里戀愛了,并且第二年就訂了婚。期間錢鐘書鼓勵并幫助她報考清華外文系的研究生,指點她要看哪些書,楊絳自學一年,于一九三三年夏,考上了清華外文系的研究生,和季羨林做了同學。
訂婚之后錢鐘書便移居上海,在私立光華大學任外文系講師,兼任國文系教員。楊絳則返回北京攻讀研究生。
這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即將在風雨飄搖中,履行他們白頭偕老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