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媽媽給我發微信說，明天你就21歲了，要好好給自己慶祝下生日，請同學吃個飯，自己買些衣服。
我緩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我不是才16嗎？怎么就21了。
恍惚間，思緒就一下一下地被敲回了五年前，看到了那個16歲，還是齊劉海的我。
五年前，是個很久遠時間嗎？5年，也不過是60個月，1825天，43800個小時，離現在挺近的一個時間，近到怎么說呢，我不能說那時候的自己是去年，也不能說前年，為了方便起見，我每次跟同學們聊到高中的自己時，前綴變成了當年。大家互相吹牛逼的時候，都會說，我們當年高考的時候，那數學題目真的是......
我不說依稀記得，我是清楚地看到，那天周末，按照學校慣例，下午有四個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同學們都出去玩了。我透過走廊的窗戶看到16歲的自己坐在空蕩蕩的教室，一個人對著那桶加了根火腿腸的老壇酸菜牛肉面，狼吞虎咽。面前的書堆成了小山，課桌上只余一點小小的空間，夠自己一只手放上去寫字。她將一桶方便面喝得連湯都不剩后，走到垃圾室，扔掉了這個已無任何用處的紙盒，回過頭來擦擦嘴，滋溜一聲，繼續伏案疾書。我笑了，現在我也還是很喜歡喝方便面湯啊哈哈，只不過好像很久沒吃過方便面了。嗯是的，沒有人懂她的心情，除了我吧，畢竟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那天下午做的是一道卷面壓軸的函數題，我知道她做出那道題的喜悅，也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我試圖走近她，卻怎么都觸摸不到她，仿佛在那里，我才是一個虛幻的存在。我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做那一道道的題，她真的很厲害，上面的題我一個都做不出來，她幾筆就能算得出答案。可是我看到她眼淚掉到書本上了，我急了，你哭什么呀，這么好的年紀，有什么好哭的啊。她用衣服擦掉了不聽話的眼淚，在她慣用的摘抄本上，重重地寫了兩個字：加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在一個大家都覺得安逸和美好的年紀，為未知的前途和未來流下了眼淚，甘愿忍受孤獨。可是我要走了啊，我不得不走啊，時間給我說了，說我不屬于那里，我陪不了你，也跟你說不了一句生日快樂，盡管我知道，你晚上蒙在被窩里像個小孩子一樣想爸媽。但我現在給你說生日快樂，你也聽不到了。
我為什么會單單把思緒拉到16歲，因為那天，我不僅感受到了孤獨，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對未來既恐懼，又期待，如我17歲一樣，也如我現在一樣。可她只能期待，她到不了未來，她只能停在16歲，越走越遠的，只是我罷。
17歲，我在長沙集訓。有了手機的我，在生日這天，收到了很多祝福，媽媽給我說的話，跟快要21歲的我說的話一模一樣，半字不差。我站在窗外，透過霧蒙蒙的玻璃，看到這個因長期浸泡在彌漫著鉛筆灰的畫室里而蓬頭垢面的自己，我不禁有一絲想笑，邋遢鬼。她應該是沒看到我吧，不然該打我了。我隱約看到她發了條空間說說，內容是：17歲的自己要比16歲的自己更努力。沒記錯的話底下評論很快就六七十，清一色祝她生日快樂。她并不覺得開心，這次的生日祝福著實讓她打心底里覺得慰藉，但這過去了的16歲，回不來了，回不來了。她仿佛驚醒了一樣，望著窗外，望著我，腦子里想的是，花完了一輩子一次的16歲，現在該花一輩子只有一次的17歲了。她發了瘋一樣，像脫韁的野馬，奔跑到畫室，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手上卻一筆一筆仔細地描摹著那幅未完成的素描人頭。我搖搖頭，呵呵真能折騰，歇一歇不好嗎？你才17歲啊，你說如果你那會兒就知道兩個月后的聯考不會過，你還會不會這么努力這么拼命？出成績那天，她還差5分，我仍舊站在窗外看著她，看著她蹲在廁所歇斯底里地哭，把這半年來所有熬的夜，受的累，通通化作眼淚和嘶吼一起沖進了下水道。晚上她和朋友結伴出去喝了兩瓶酒，在寒冷的風中一直走一直走，好像這條路沒有盡頭了。
春節過后回到學校的她，發誓要靠自己的文化成績上一上那該死的大學，一定要讓自己在11月份的時候聞到大學里的桂花香。我不知道說什么，一個曾經拿過年級前五卻被老師當成作弊處理的學生，怎樣才能一步一步證明自己啊？說來也好笑，到現在為止，17歲的自己還時不時地被我拿出來炫耀。她沒日沒夜地學習，在時間深處向我所處的時間發出一聲聲抗議，我憑什么要認輸，我憑什么要承認自己平凡。可是對不起，你拼盡全力換來的現在，我好像快要搞砸了。我馬上21了，要畢業，要工作，要去更遠更遠的地方，我要離你更遠了，這所有的一切，都要改變模樣啦。
還是要謝謝你，17歲，讓18歲的我上了大學，19歲的我呢真是一點都不爭氣，竟然沒有讓20歲的自己拿到獎學金，可是20歲的自己，也苦了你了，你這么努力換來的獎學金，卻讓快要21歲的自己坐享其成。
可是21歲啊，你要面對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我無法再站在窗前看你了，因為我就是你啊。過去的五年，你每一年都在努力，都在為學習而努力。21歲，你要畢業了，站在時間的風口浪尖，你怎么就越來越覺得自己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呢？你的18歲，在和朋友吃火鍋，你的19歲在和朋友吃火鍋，你的20歲，還在和朋友吃火鍋，21歲，這回該說我了，明天，我在面試一個工作，會一個人坐地鐵，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度過這個生日，和16歲一樣，和17歲一樣。這次，我長大了，孤獨卻還如影隨形，哈哈哈。
現在，真的可累。時間不停累積地負重感，生活虛幻華麗我卻觸摸不到的落寞感，都在21歲快要到來的時候也都通通到來了。我一直不敢承認，我長大了，21了。放假回家，親人們問的也不再是成績和分數，而是有沒有男朋友，談沒談戀愛，我啊，竟然也到了這樣的一個年紀。
17歲那會兒，從來不覺得自己平凡普通，總覺得自己有花不完的精力，使不完的力氣，可是這幾年過去了，我怎么覺得自己越來越平凡，竟然向生活妥協了。沒了當年的棱角，沒了當初的驕傲，也好像失去了跟命運死磕的勇氣，盡管總有一個聲音在心里吶喊不能服輸，可是我好像一副永遠都睡不醒的樣子，有心無力，倍覺懦弱。
說起來，長大要背負的東西真的好多呢。坐地鐵的時候給小朋友讓座，會有一連串的“謝謝阿姨”打到臉上，火辣辣的疼，我已經失去了被這些孩子叫姐姐的機會。時間真是太調皮了，就愛跟我開玩笑，剛剛起床后，披頭散發地站在鏡子前，看到鏡子里的自己，齊劉海，學生裝，失敗了無數次，也努力了無數次，卻依然昂首挺胸，斗志昂揚。
她在沖我笑。
也好像在告訴我，
別認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