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三生受了老六一句冷笑話,吐出一口老血。眼看厲鬼聚集,仍堅持進入大廈,其實是無奈之舉。
厲鬼無怨不成,而且此怨恨須極其深刻、難以化解。厲鬼生前多是意志剛強執拗之人,再有怨恨加持,在鬼族里,厲鬼是萬中無一的。如今竟然聚集了如此數量的厲鬼在此暴動,必有因由。根據前方傳回來的消息,一科幾個新來的傻蛋,經哪個倒霉的圈內人介紹,打著移民調查處的幌子,跑到世秋大廈這里來抓鬼賺外快,卻不知驚動了何方神圣。二科監測到情況有異,立即以有恐怖分子為名,將大廈內和四周的人進行了疏散,并在周圍布陣,對厲鬼進行控制。可是負責疏散的兄弟卻同處里失去了聯系,在此之前通過對講機傳回的消息,只說在四十四層有個暈倒的女孩。
現在,外面的老六等人發動伏魔大陣,只能勉強將厲鬼困在大廈之內,如果此時從外部強行滅鬼,且不說二科能力不足,大廈未經法術加持也勢難負擔,到時,萬鬼四散,后果不可想象。所以,無論是為了搞明白厲鬼暴動的緣由,還是要滅鬼,都必須要進到陣眼的中心,也就是黑氣最為濃密之地——四十四層。
錢老三捏個手訣沖入大廈正門,隨即收攏身形,踏著方位小心探步而行。一頭頭厲鬼立刻閃著猩紅的眼睛,號叫著圍了過來,錢老三的身影迅速被彌漫的黑霧掩住。
只聽他一聲低喝,爆起千鈞之力,將丹田之內的靈力向體外逼出,貼著自己的皮膚形成了一層閃著淡淡的護體金光。如此一來,縱然一群厲鬼輪番瘋狂的向他沖擊,卻沒有一個能傷得到他。錢老三是天生的靈體,可惜靈力并不深,多年五毒俱全的生活更是傷了元氣,所以金光只夠維持在皮膚表面。當然,此次厲鬼的瘋狂程度也是他沒有想到的,現在,他幾乎要竭盡全力才能保證護體金光不被厲鬼穿透。這樣過度激發自身的靈力,使錢老三的體力嚴重的透支,沒走出多遠,就已經汗透重衣,步子也越來越緩慢了。在這樣下去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支撐到一樓中庭,更別說還要搞清楚里面是什么情況,于是他將手緩緩的探進了胸前,準備做最后一搏。
掛在他胸前的,是二科的鎮科之寶,九華山第十六任方丈苦陀禪師圓寂后的舍利,傳到現今,已有二百多年。據說一旦催動,便如同金剛降世、羅漢親臨,萬鬼灰飛,閻羅避讓。
不過,要催動這法寶,自然要消耗極大的能量,以錢老三目前的情況而言,他只能二選一——
或者以余力繼續支撐著護體金光,能挪一寸是一寸,堅持一刻是一刻;或者他此時趁尚有實力,竭盡全力催動苦陀舍利,直接沖到陣眼跟前。
但一來,他對催動舍利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二來,催動舍利,必然要放棄護體金光,就算能夠成功催動,在之前的一瞬間他也必然會被厲鬼噬體,不死也要扒層皮。
此時,錢老三不由有幾分后悔,要是不這么意氣用事,邀宋文泰一同入陣,合兩人之力,也不至于現在身處險境進退兩難。但轉念之間,又想到了宋文泰和李竹幸災樂禍的神情,不由得一股豪氣沖撞肝膽,當下大喝一聲:“死則死矣,便是死后變作厲鬼,爺爺也不放過你們!”——又想起了促狹的老六——說著,他撤下了護體金光,調配全身的靈力,催動苦陀舍利!
初時,在他一激之下,那舍利靈光乍現,嚇得厲鬼四散奔逃,怎奈他耗力已久,前力已竭,后力不濟,那舍利瞬時又暗淡了下來。四方的厲鬼立時向他撲來,急得他連忙奮力再戰,饒是如此,他的左臂和后背也被鬼爪狠狠的揭下了幾片皮肉。這樣反復兩次,錢老三雖然離中庭越來越近,但自己卻也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舍利終究是催動不起來了。眼見一群厲鬼再次蜂擁而來,他把心一橫,運力震裂周身的傷口,借著一陣血霧將厲鬼逼開,自己則一個就地十八滾,連滾帶爬的沖進了中庭,跌坐在大廳中央的雕塑旁。
眼看血霧散去,厲鬼再次來襲,錢老三心知大勢已去,扶著身邊的雕像站起,雙臂一震,還欲做困獸之斗,最后嘗試一次催動苦陀舍利。誰知攥著舍利的那只手卻正巧碰到了雕像的尖角處,只聽啪的一聲,舍利被撞得開裂了。
這一下不但錢老三傻了眼,連厲鬼們都愣住了,要知道,這種佛門至寶,凡刀兵莫能損之分毫,就是用金剛石去剮蹭,也留不下半分痕跡,而今天在這石像的一擊之下,竟然裂開了,可見錢老三命數已盡了。片刻之后,厲鬼們發出了隆隆的笑聲,而后,猙獰著從四面八方向錢老三圍了過來。錢老三只能把心一橫,閉目等死了,心中默想,臨死前還要被厲鬼嘲笑一番,以后見面怎能不尷尬?
然而,過了許久,只聽得厲鬼在四周嚎叫,自己卻安然無恙。錢老三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周身半尺范圍之外,密密麻麻的厲鬼在徘徊沖撞,卻沒有一個能沖進來。抬頭一瞧,這大廈也當真古怪,竟然在中庭立著一對石刻貔貅,剛剛正是這貔貅石像把苦陀舍利震裂的。想到這里,他連忙拿起舍利觀瞧,只見那周身烏黑的舍利上被震開了一道裂紋,而從裂紋里,透出了陣陣金光,所照之處,讓人倍感安寧祥和。
錢老三見這金光能夠護體,心下安定許多,只是搞不懂這貔貅石像什么來歷,竟能震碎苦陀舍利。一時之間,他也想不了許多,倚著石雕貔貅略微的休息了一下,感覺體力有所恢復,便一瘸一拐地向大廈里面走去,來到了電梯前。
他知道,很多靈異事件都發生在電梯里,此時選擇乘電梯上樓,確實很冒險,但是以他現在的體力,爬上四十四樓確實很吃力,而且路長夢多,不知還會發生什么事情。于是他定了定神,走進了電梯,按下了“44”……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仿佛時空都凝固了,仿佛這瞬間便是永恒……
錢老三聲嘶力竭的怒吼忽然打破了這片寧靜,久久地回蕩在空曠的大堂里……
“你大爺的,一個寫字間的電梯刷個他媽的什么卡啊!”
當錢老三氣喘吁吁的爬上四十四層時,一陣陣痛苦的嚎叫聲不住地傳來,聽到這些聲音,錢老三心中突然有些安慰——這是人類的聲音,再怎樣,聽起來也要比厲鬼的號叫親切得多。
四十四層鬼氣森森,比其他樓層更加濃重,黑沉沉地仿佛已經入夜。這一片黑暗之中,有個辦公室亮著燈,那束燈光沉著地在黑暗中劈出一條路,顯得嚎叫聲是那么沒見過世面。
錢老三不敢逞強,攥緊舍利,借助著舍利柔和的金光,輕輕地,他循著聲音走去,來到了4404室的門外,只見門上燙金牌子:富德律師事務所。透過寫字間的玻璃門,錢老三找到了慘叫聲的來源。
移民調查處一科和二科的十幾個人都被人用強力膠帶把手腳捆在一處,捆成了一只蝦,手腳沖天,屁股坐在垃圾桶里,造型特別像手剝筍。十幾個手剝筍整整齊齊地在屋子中央擺成了一排,此起彼伏地嚎叫著。他們后面還胡亂堆著好幾個空桶。
他們旁邊,原本是律師事務所前臺的桌子已經被移動到屋子最東側,一個女孩兒躺在桌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