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曰灑家
? ? 室內(nèi)的燈光昏昏暗暗,墻面被燈光籠罩的不知是黃色還是白色,削瘦的臉龐泛出一陣昏暗迷離,賈彬坐在對面,雙手抓著蓬亂的頭發(fā),嘴里含著一支褶皺的煙,不斷抖動的雙腿猛嘬著。
? ? “你剛才說你最近一直在做這樣的夢?”張醫(yī)生把煙灰缸向前推了推輕聲的問道。
? ? “對!對!。前天晚上我還夢見自己不停的翻跟頭,有一個模糊的女人瞪著雙眼就這么看著我在一旁數(shù)數(shù),數(shù)了一晚上。賈彬張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無辜地說。
? ?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 ? “應該是一個星期以前”
? ? “哦……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 ? “沒什么特別的事,就是我妻子提出要與我離婚。但后來我們又和好了。”
? ? “她跟你提離婚的事提了幾次?”
? ? 賈彬抓抓頭發(fā),不解的問:“這跟我的病有什么關(guān)系嗎?”
? ? “有些心理醫(yī)學上的東西是講不清楚的,你來找我看,你只管回答就成。”
? “一次。”
? “就一次?”
? “嗯。”
? “就一次?”
? “對啊。”
? “就一次?”
? “真的就一次。”
? “就一次?”
? “對!你為什么問這么多遍?”賈彬站起身來有些惱怒。
? ? 張醫(yī)生驚訝的看著他:“我?我剛剛就問了一遍啊?”
? ? ? 賈彬緩緩的坐下了,看醫(yī)生嚴肅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說謊。他只感覺全身發(fā)冷,顫抖的說:“難道我剛剛出現(xiàn)了幻覺........?”
? ? ? 張醫(yī)生看了看賈彬并沒有說話,拿出一張單子填了起來。“是這樣……我先給你開一點藥,按說明書服用,一個星期后再來找我。”張醫(yī)生起身將賈彬從躺椅上扶起來。
? ? ? 賈彬回到家后,按照張醫(yī)生的吩咐吃了幾天藥,每次都很準時,因為有妻子黃慧幫他掐時間。藥是一種深藍色的丸子,包了一層糖衣,剛?cè)肟跁r很甜,再往后便是忍受不住的苦。黃慧總是早上起來在床頭上放一杯熱水,按時的提醒著賈彬吃藥。
? ? ? 賈彬花了四天的時間吃完了一小瓶藥。初見成效,噩夢做得少了,頭腦也清楚了許多。黃慧很高興,心情也不錯,就準備拉著賈彬出去逛逛。賈彬滿口答應,每天提醒著照顧著賈彬調(diào)理吃藥也要好好犒勞一下妻子,便把自己的工資卡也帶在了身上。
? ? ? 周末的步行街很是熱鬧,然而走在人潮涌動的步行街,黃慧步履匆匆,對旁邊專賣店無暇一顧。許多掛在窗口的新款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賈彬勉強跟住她的腳步,很納悶,不禁問:“你想買什么?不逛逛專賣店?”黃慧回頭默默地說:“我想買一件禮物送給咱倆。買一件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的禮物。”
? ? ? 黃慧帶著賈彬擠出人群,走到步行街的盡頭,拐進一個隱藏在廣告牌里的巷子。那巷子里是一排排地攤,賣些零碎的東西。三兩個人張著渴望的眼睛看著來往的行人無聲的吆喝。黃慧徑直朝一個攤位走過去,有個油黑褶皺的老頭坐在攤位后面。
? ? ? 賈彬莫名其妙的看著老頭前面一摞藍白條紋編織袋,不知道黃慧想干什么。“大叔,我買個編織袋,最大的那種。”
? ? ? 那老頭什么都不說,瞟了瞟賈彬,伸手便往那一摞袋子里找。“哎……你等等。”賈彬制止老頭。“買這破袋子干嘛?”
? ? ? 老頭突然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賈彬,又看了看周圍,想要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又低下頭繼續(xù)在那一摞袋子里面翻找著。
? ? “這袋子對我對你都很有意義的,又不貴!”黃慧也像那老頭一樣盯著賈彬。
? ? “不…是貴不貴的問題……好…好…買吧,買吧。”
? ? 賈彬沒好氣的從老頭手里接過袋子,丟了十塊錢給他。誰知老頭抓住袋子不放,嘴里著急的嚷著:“等等……”
? ? “怎么了?”
? ? ? 那老頭說:“袋子里有東西,等我拿出來。”說著,他拉開袋子,在里面掏了半天。賈彬不耐煩了:“掏什么呢,不賣算了啊。”
? ? ? “有好幾個袋子是套在一起的,等我把里面的拿出來。”老頭又掏了一陣,那幾個袋子都粘在一點,剝也剝不開。賈彬越發(fā)不耐煩了,狠狠的說:“得了,得了,你把里面的袋子一起給我,算五十塊。”
? ? ? 老頭愣了愣看著賈彬有些惶恐,露出油黃的牙齒:“那好!”,他把袋子折起來放在一個皺巴巴的黑色塑料袋里,遞給了賈彬。老頭看見賈彬的背影,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 ? ? 買完袋子后,黃慧和賈彬就回了家,都有一點不太高興,賭著氣。賈彬把袋子塞到黃慧懷里,嘟囔著說:“好好收著這有意義的編織袋。”
? ? ? 黃慧卻把袋子扔在地上,眼一橫,頭也不回的走了。賈彬看著她奔跑的背影,也不去追,正想離開,心想說不定以后那些袋子還可以做些用處,便又將袋子撿起來,憤恨的往家里走。
? ? ? 到了晚上,黃慧還沒有回來,或許是真生氣了,以前他們生氣的時候都去街角口的一個咖啡館里面坐著,眼看時間不早了,賈彬決定去哪里找黃慧。
? ? ? 將近七月份的天氣很是悶熱,咖啡館里面沒有幾個人,賈彬坐在門邊那個他跟黃慧常坐的位置。他在手里拿出手機劃開準備給黃慧打個電話。
? ? ? 忽然,他門口處那個方向有一個眼神在盯著他,那眼神很凄厲,充滿仇恨。賈彬不解的朝那群人看去,只看到十幾個布滿頭發(fā)的后腦勺,沒有一個人看他。倒是有一個女的,在賈彬看向那邊時,把頭發(fā)往后攏了攏。賈彬看見了她削瘦的側(cè)臉,一塊塊狹窄的骨頭撐起臉皮。但她隨即又栽下頭去,埋頭喝著咖啡,再也沒有起來。
? ? ? 明明有一雙眼睛,它藏在哪里?
? ? ? 那些人臃腫的衣服里?
? ? ? 桌子縫里?
? ? ? 還是……
? ? ? 頭發(fā)里?
? ? ? 想到這,賈彬不安起來,他記得以前看過的一部恐怖片,里面有只鬼,頭發(fā)里藏著一張臉,密密麻麻的頭發(fā)從那張臉的額頭,嘴巴,臉上的毛孔,甚至眼珠里長出來。他還記得看那片子時,因驚恐而轉(zhuǎn)進他懷里的黃慧。
? ? ? 黃慧?賈彬不禁小聲驚叫起來,因為正在他回憶時,人群里有個男的莫名其妙地轉(zhuǎn)過頭,他的眉毛細長,嘴巴小而紅,粉嫩的臉頰畫著腮紅,是黃慧的模樣。是黃慧剃了短發(fā),穿著男人的衣服?
? ? ? 不可能,賈彬趕緊搖頭。這時,那男的前面又有一個穿大黑毛衣的男人轉(zhuǎn)過頭,眉毛細長,嘴巴小而紅,他呵呵的笑,嘴角有兩個可掬的酒窩。賈彬頭搖得更猛烈了,仿佛就要掉下來。
? ? ? 然而,那群人一個個不停的回過頭,都帶著黃慧的臉,雖然有的削瘦,有的豐滿,有的還有一小片胡須,但毫無疑問,那都是黃慧的臉。
? ? ? 賈彬還在搖頭,不過已經(jīng)做好了跑的姿勢了,原來一張親密的人的臉也可以讓人害怕到這種地步。
? ? ? “咚”的一聲,一個裝滿咖啡的杯子落在賈彬眼前。他抬頭一看。是一個穿著藍色T恤女人……又是一張黃慧的臉。賈彬見這女人抬起屁股就要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忙問“你是誰?”
? ? ? 那張臉笑了笑:“你神經(jīng)吧,我是你的妻子啊?”說完,黃慧便將臉湊在張起帆的耳朵旁,吹了口氣。又用手撫摸了賈彬的頭發(fā),賈彬酥麻了一陣,放松下來。再看前面那群人,他們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又把頭發(fā)對著后面。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
? ? ? “該吃藥了吧?”賈彬自言自語的說。
? ? ? “該吃了!”黃慧接話,說著便從賈彬的背包里拿出那瓶藥來,倒了五顆在他的手心里。他正準備拿起杯水時……“咚”的一聲,另一杯水落在桌上,一個穿藍色T恤的女人在他眼前站了會兒便緊挨著黃慧坐下了。
? ? ? 賈彬越過黃慧看那個女人……眉毛細長,嘴巴小而紅,是黃慧!!!這時,“咚咚咚”三聲,又有三個穿藍色T恤的黃慧緊挨著坐在一起。她們一齊轉(zhuǎn)過頭盯著賈彬,同聲說:“該吃藥了。”
? ? ? 賈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逃回家的,。他第二天瘋了一樣去找張醫(yī)生。
? ? “張醫(yī)生,那些藥我吃了沒用。”
? ? “怎么?”
? ? “吃了那藥之后,噩夢倒是不做了,不過總是出現(xiàn)幻覺。”
? ? “你都見到了什么?”
? ? “黃慧,很多的黃慧,一個又一個……”
? ? “黃慧是你妻子?”
? ? “嗯。”
? ? ? 張醫(yī)生扶了扶眼鏡,繼續(xù)說:“對于你這樣的情況,我建議做一個催眠治療。把隱藏在你心內(nèi)的病根拔出來。你同意嗎?”
? ? “同意,同意。”
? ? ? “那好,現(xiàn)在你躺到沙發(fā)上去。”張醫(yī)生指了指墻角的一個雙人黑皮沙發(fā)。賈彬躺好,眼睛盯著雪白的房頂。過了老半天,見羅醫(yī)生還沒有下一步指示,賈彬大聲的說:“張醫(yī)生,可以開始了。”然而沒有回答,他抬頭往張醫(yī)生看去,只看見一張空蕩蕩的藤椅,細小的灰塵飛舞,張醫(yī)生不見了。
? ? ? 賈彬趕忙起身,四處找尋。一個遙遠的聲音從他的腦袋里響起:“賈彬,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夢里。”
? ? ? “現(xiàn)在,你打開左手的邊的門……”賈彬伸手往左邊摸去,摸到一個冰冷的門把手。一扇白色的門憑空出現(xiàn)在房間里,上面工工整整的分布著無數(shù)個貓眼,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無數(shù)雙眼睛在貓眼后觀察賈彬。
? ? ? “……門后是一切謎團的開始,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它……”
? ? ? 賈彬打開門,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霧蒙蒙的窗戶外面,腳下是濕漉漉的草地。
? ? ? “……你往里面看……”
? ? ? 賈彬依照聲音的指示,用袖子在玻璃上擦出一塊透明的地方,把臉湊上去。“……你看到了另一個你……那個你在干嘛?”
? ? ? 賈彬瞇起眼睛,看到黃慧正在自己的懷里隱隱的哭,眼睛鼻子通紅通紅。而自己表情異常憤怒,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 ? ? “……你在想什么……”張醫(yī)生的聲音越來越遙遠,賈彬屏住呼吸才能聽到。他也在思考,那個時候,自己表情憤怒的在想什么。
? ? ? 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屋內(nèi),衣服雜亂著放著,又朦朦朧朧聽到了黃慧的喘息聲,這時賈彬終于睜大了眼睛看著,一個裸身的男子在黃慧身上耕耘著,突然黃慧大叫著推開了壓在身上的男人,驚恐的看著賈彬,賈彬憤怒了,在廚房抄起了菜刀,當他回到房間時,屋里只剩下了黃慧,透過窗戶,那個男人手里拿著衣物一瘸一拐的跑出了小區(qū)。
? ? ? 賈彬看見自己從房間里出來,搖搖晃晃的往客廳走。此時賈彬滿腦子都是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他看見自己急急忙忙的出來,往小區(qū)后面的一條巷子里走。賈彬緊緊跟在自己后面,一直跟到一個皮膚油黑褶皺的老頭面前。
? ? ? 賈彬看見自己向老頭買了五個藍白色的編織袋……
? ? ? 賈彬看見自己將黃慧領(lǐng)到廚房……
? ? ? 賈彬看見自己將還沒有變硬的黃慧塞進編織袋了……
? ? ? 賈彬看見自己在編織袋外面又套了一個編織袋……
? ? ? 套了一個,又套了一個……
? ? ? 賈彬看見自己吃力的把衣柜門鎖好,疲憊的躺在床上,開始做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一個人的身影一瘸一拐。
? ? ? ? 這時,賈彬已經(jīng)是一動也不動,他這個夢或許永遠也不會在醒來,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在了賈彬胸口,此時一個身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隔間拿出了編織袋,看著還沒有變硬的賈彬,扶了扶眼鏡說:“你還是想起來了,你終于記起來了,你殺了她,你最終還是殺了她”。拿出了編織袋套了一個,又套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