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0.
午飯邱曄帶了自家做的醉蝦,小宋和響河坐在茶水間里,一口米飯一只蝦吃得不亦樂乎,倒是邱曄沒什么胃口,米飯被筷子搗成了糍粑也沒見她吃進幾口。
她撥了兩粒米飯進嘴,“你和顧總簽的三個案子可真是便宜了二組。”
響河撓撓頭,抿著嘴笑道:“沒辦法呀,都是商業策劃。”
小宋靠過來,面有不解:“春秋季是旅游旺季,夏季正好空一些,你怎么還不高興?”
邱曄擰著眉,一臉煩躁地嘆了口氣,“我高興啊,我本來是挺高興的,就是受不了二組那個‘正特煩’一天到晚說我站錯隊,說我們旅游策劃沒花頭,氣起來真想抽他兩嘴巴子!”
“正特煩”原名鄭澤凡,是個細眼長臉的大高個兒。他還有個外號叫“正加班”,因為他總是在上班時間磨磨唧唧,一到下班就開始趕工。加班并不是懷真的風尚,所以公司也沒把他的加班當做是“愛崗敬業”的表現。
更重要的是,了解他壞習慣的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加班”不過就是換個時間工作而已。可邱曄是個急性子,她要是能在工作時間內干完活,保準一下班就沒影了。她最不喜歡打著“加班”名號行效率低下之事,所以在工作上免不了要和他死懟。
而叫他“正特煩”是因為他還有個最要命的毛病——喜歡對人說長論短。今天你穿什么裙子,昨天他吃什么菜他都要評上兩句,唯恐忽視了你。可偏偏他還專挑壞的說,即便說的是大實話也總是小題大做,言過其實。
響河有一回在下巴處長了顆痘被他瞧見,就被他念了一個禮拜,以至于文策中心所有人都知道客戶部的岳助理下巴長了顆痘。
響河深受其害,皺了皺臉,“我現在去文策中心看見他還要繞道走,就怕他老熱情地來跟我打招呼,嚇得我小心臟都要抖兩抖。”
對這種人,說理說不清,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除了領導他不敢當面說,我們哪一個沒被他摧殘過?”
小宋也是一臉苦相,“奇葩到處有,懷真特別多。”
響河看了一眼小宋,心想她在別人眼里何嘗不是一個“奇葩”呢,所以才有那句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若人人自知,怎么還會有這般不得體的行為?可往往是自己在這里氣得半死,那使自己受氣的人卻毫無知覺。這樣想來,“生氣就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這話真是一點也不錯的。
“和李主任反映過沒有?”響河問。
“老早說過了,就連李主任都說過他不止一次了。可是沒辦法,本性難移,一坨爛泥扶不上墻。”
小宋凜了凜神,說:“不會是有后臺吧?”
邱曄嗤嘴道:“要說后臺他比得過我們組長嗎?”
響河望向窗外遠處,過了很久才回了句:“是說。”
邱曄囫圇幾口吃完飯,倏地站起,又說:“反正我覺得他遲早要把我氣死,這里遲早要待不下去!”
響河知道邱曄是個很情緒化的人,氣頭上是絕不聽勸的,她只是仰頭笑望她,“你就舍得讓我一個人在這兒?”
邱曄聽了她的話聯想起什么,要走的身形忽然停住,只聽她說:“正特煩也不是一無是處。虧的他大嘴巴我才知道趙連薇把何組長叫去幫忙了,他手下那兩個自己也顧不過來,所以我們組長正打算問顧總要人呢。”
“要誰?”
邱曄挑逗地撩了一眼,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你說呢?”
客戶部接連談下三個項目,部門里人人都可說是揚眉吐氣。顧恒這次拿下江西南昌總公司的項目,他自己并不享受提成獎勵,而建州分公司的項目因為后期由老劉與響河一同跟進,所以老劉拿個大頭,響河順帶沾了點光。但是天陽商貿的案子卻是響河一人拿下的,兩個案子在8月底就會結完尾款,到時候,響河的工資將是平日里的三倍都不止。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響河做夢都會笑醒。但是她也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明明忙得夠嗆,在有些人眼里卻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說起響河,老劉的圓盤臉蕩漾出一股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姑娘有搞頭。”他哧溜喝了一口湯,又道:“調教了才個把月吧,路數都一樣了。”
李翔聽著“調教”兩字略覺得刺耳,沉吟道:“剛跟著我學做事那一個月的確是看不出來,我看她反應不算快,平時話也少,總以為她不算聰明,但至少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李翔本身對響河是毫無偏見的,只是接觸越久越發現她絕不是面上所表現的那樣。響河在她眼里,其實算是一個非常好的工作伙伴。她態度認真,有時甚至可以說是任勞任怨;干得了細致活,很少出現紕漏;待人接物寬和有禮,與誰都處得很好,這樣的人當然可說是循規蹈矩的。
不過,響河的桀驁不馴又是深埋在骨子里的,引而不發。她做事有自己的主見,不輕易向人屈服;她看似隨和卻并不熱情,她說話做事總能不著痕跡地照顧到所有人,卻很少與同事有私下來往,難以深交……
她望著飯菜出神,老劉打斷她,“她要是個規矩的人,能簽下天陽的案子?”
響河能拿下這個案子確有投機取巧的成分,老劉不知從哪里探得這個底,心里暗暗不服氣。好在他總歸是過來人,心里揣得住事兒,有些怨氣也就對李翔發泄一下,并未聲張。
李翔知道老劉嘴巴向來不太干凈,圓滑世故的表面下總擰著股憤世嫉俗的勁,于是對這事也就持中立的態度,她說:“能拿下就說明她有本事,你怨不得別人。”
“你沒聽見例會上王總把她夸的,要我們都以她為榜樣呢,我還能怨王總不成?”
老劉本是覺得顧恒把分公司那個項目的功勞全給了他,讓他覺得有些窩囊,但到手的錢沒有還回去的道理。骨氣和面子固然重要,但養家糊口過日子,沒有提成,他一個四十出頭的老男人,光靠那點基本工資怕是連自己也養不起。
“換位思考”都是旁觀者的輕巧話,以往他去談客戶不也是什么方法都能使,只要不犯法不礙著別人什么,誰去管是不是旁門左道?
說到底,他是嫉妒岳響河。
他晃了晃神,面無愧色,語調卻多出一份愴然來,“擒賊先擒王……還是顧恒有魄力啊,這小子剛來那會,誰都說是個空降兵,現在看看真是一點也不簡單!”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翔明白他的意思,“這樣看來,她和顧總真是挺像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