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小姐說:“我們本來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火鍋店里的熱鬧氛圍成為我倆個人聚會八卦胡扯的極好背景環境,H小姐夾著一塊毛肚放進火鍋,好像在自言自語,直到她盯著我的眼睛,我才確定她是在和我說話。
H小姐的話題開始得從來都沒有預兆,想到什么就開口。
她說:“我們本來是可以成為好朋友的,高中的時候我和他一起打球,聊天。大學在各自的學校,偶爾聯系,聽他八卦他的愛情史。工作后他時不時會聽我工作的抱怨。一切都好簡單輕松,可來后來怎么就變成了一對黏糊糊的情侶和感情破裂的前任?”
她有時會提出問題,這個問題似乎很難解或者很棘手,最后卻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一人分飾兩角,為辯題A和B各自辯解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所需要做的只是在她拋出問題的時候回答為什么呢?接下來看她自我分裂便是。
于是,這次我同樣說:那為什么呢?
H小姐一個人的論述大戰便由此開啟:“其實在他正式追求我之前,我從來沒有對他動過一絲想法,從沒想過會與他有情侶這層關系,就算現在回想也覺得感情淡淡。他追我時也沒有覺得對他心動不已,后來為什么會在一起?原來我以為是喜歡他占大多數,現在看來因為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正值第一適婚年齡,而他自讀書時就相識,自認為了解他,惺惺相惜沒有,聊得來倒是真的。覺得這段相互有了解基礎的關系發展起來也不錯,所以就沖著可以結婚的奔頭去了。當時覺得這是自己處理得最有意義的一段關系,還向往甚至驕傲過,直到這段關系以破碎告終,自覺碎了心,苦不堪言。”說到這里她笑了,很有自嘲的味道。
“一直認為當時的痛苦,當時的惱怒都是因為他破滅了我對未來的憧憬造成的。現在回看,他的孩子氣和我的倔脾氣確實難成未來。其實真正讓自己痛苦的源頭并不是全由他,更多的是我自己,正因為一開始我便給自己塑造了一個‘他是舊知,我們在一起會很合適‘的定義,過早的塑造了未來,所以當一切不如初,理想泡泡砰砰砰地破掉,痛苦、難堪自然接踵而至。對他的恨意的根本不過是恨自己做了這么一個太經大腦深思熟慮、再三權衡卻沒走心的設定,對他的不滿頂多是不服氣他先把我給甩了而已。”
“這樣想想突然覺得多不應該,擁有一個舊知本就是一件難得的好事,最初的相識我們也只是同班同學關系,不摻雜什么曖昧。我們一路走來可以回顧過去,暢談現在,多好的一個朋友。”
H小姐講到這里頓了頓,撈起那塊涮得皺巴卷曲萎縮的毛肚:“本來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成一輩子的那種,成為我們在雙方結婚送親前夜在一幫朋友中愉快的聊天、相互幫忙的那種。”
H小姐夾著那塊已經完全沒有食相的毛肚,猶豫的吃掉,嘴巴還不忘說話:“好像這塊毛肚,本來可以爽嫩可口,可偏偏在火鍋了搗騰了好久,最后變成了木然無味,白白浪費了它最好的時候。”
H小姐皺著眉,最終還是把這塊毛肚吐到了盤子里,放下筷子,搖了搖頭:“以后還是不要這樣了,不要給本就沒有感覺的人身上安置一個故事,許下一個愿景,太刻意了,不是一個水到渠成的關系。白白浪費了一段‘本來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關系。”
H小姐召喚著服務生過來買單,轉頭看著碟子里的怪異的毛肚嘆了口氣:“本來我們可以一直都是好朋友的,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