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很久的圖片,最終選擇了這一張。一只碗,一雙捂臉的手,一個蜷曲的側面。它也是為數不多的不露臉的乞討圖。
每天我出門的第一件事是要經過一個人行道,在這條人行道上常常有個熟面孔,一個大約60歲的行乞者,一位老婦人,就這樣跪在地上,一只手撐在大腿上,另一只手不斷抖動手中的碗,讓碗里的幾個硬幣乒乒乓乓作響一翻。她有時朝你投出企盼的目光,有時又像是廟里的老和尚那般有口無心地念:“給點吧,給點吧……”,有時又僅木訥的這樣擺著姿勢。
我一天好幾次的經過那里,有時一天見她好幾面,有時好幾天也見不到,也許她去別處行乞了我心想。我在的地方有很多學生,有時會有幾個學生會給她幾個硬幣,而更多的時候大家會自然的遠離她幾步,仿佛她周圍被孫悟空畫了一個保護圈一般。
他們?
對于他們我是疑惑的,說白了在這個什么都可以作假的時代,哪怕乞丐也不例外。但假如他們是乞丐,你是什么態度呢?高中閱讀課程有這么一篇文章讓我至今難忘,大致講述了一個終日在街邊行乞、誦經的青年,以乞討誦經為追求,作者的態度卻是贊揚他的。這讓我大為不解,一個有手有腳的年輕人居然自己選擇了乞討?還把乞討作為一種人生追求?一個連肚子也填不飽的人居然要談追求?這簡直是可笑的。但我后來明白了,人總是會有各式各樣的需要與追求,你不能說大部分人的需求就是全部人的追求,這是不公平的。所以我想我可以理解那個行乞者,理解作者對他的尊重。
同時你知道我在上面用到了“大部分”三個字,換句話說,如同那位青年一般的行乞者是極少的,絕大多數行乞者不會以此為追求,他們迫于生計,走上乞討的路。他們走上街頭,彎下腰,低著頭開始了他們一天的生活,日復一日。我不清楚他們是否真的愿意就這樣生活,但我猜想他們第一次走上街頭時必然是身心俱疲的,也許一次一次的身心俱疲后他們也就無可奈何了。我始終相信人有時是無法知曉生命的,但你可以選擇如何去面對生活,我有時會想像當行乞者遇上了街頭賣藝的人(哪怕只是在公園的一角拉著蹩腳的二胡)會是什么樣的心境,覺得難以理解?覺得何必呢?覺得不屑?但哪怕是最蹩腳的二胡藝人也是挺直腰桿享受于自己的音樂中的。
我曾經遇上過一種騙子,遇上了兩次。他們一家三口,告訴我找不著路,和同鄉也聯系不上,天色又晚了,想要2塊錢給孩子買個面包吃,我什么都不想就給了他20,他們說了謝謝然后就走了。轉頭我女朋友就跟我說:“我們手里還拎著面包,剛剛怎么就沒想到給他們一些呢?他們走的太快了。”過了沒多久,在另一條大街上,我又原模原樣的遇上了一家三口,一下就明白了。他們也是乞討者,但是是高級行騙的乞討者。所以你說那些匍匐在地的乞討者里是不是也有騙子,他們也許根本不是迫于生計,他們就只是以此為職業,慣于伸手要錢,也許在他們的世界里伸手要錢比伸手干活輕松的多。這無可奈何,也無關緊要,他們告訴你他們面對生活就是無計可施,只好以此生計,我們又何必去瞎操這個心。
你會給他們錢嗎?
你知道的,還有另一種行乞者,他們大多殘疾,也搞不清楚是先天殘疾還是后天殘疾。在他們背后有著另外一批人,這批人每天一早把他們送上街頭,深夜再把他們接回。這批人像項目頭頭一樣給他們制定一天的任務,要不到一定數目的錢就打他們,不給他們吃飯。他們想逃,可是他們怎么逃呢?他們的乞討好比兼職發傳單,人群中總有人盯著他們。他們不敢逃,有多少人逃了出去,沒隔一天就又回來了。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被抓了過去,毫無選擇,無計可施。這樣的報道也總會一再出現,他們是無辜的,可憐的,值得幫助的。所以你會給他們錢嗎?每一次都給嗎?每一個都給嗎?給多少呢?不給嗎?你知道,他們中的很多人總是傷痕累累,這是他們博取他們同情的辦法,但你也知道這代表著上一天他很可能因為沒有要到足夠的錢而因此挨打,甚至難以果腹。我們也許難以徹底救他們,但也許一次小小的善行可以減輕他的痛苦。
該給他們錢嗎?你給他們錢了,也許這一次你幫到了他,他回去可以免受皮肉之苦,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那么明天再次走過這個街道時你還給嗎?走到下一個街區你還給嗎?我們給不了,我們幫不到他們,我們顯得無計可施,無可奈何。
我們終究只是蕓蕓眾生的一個,我們確實太渺小,太無力。這樣的事情該總是該留給社會與制度,留給耐心與智慧,留給時間和未來。
當然,有的時候總會這樣的無奈與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