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在3名強力后援的暴力相助下,彭漱被連拖帶拽地扔進了105寢的窗子。早就過了熄燈時間,在一片亂晃的手電微光中,他又被七手八腳地抬到床邊,簡單處理了扭傷的腳踝,然后被摁到了某張床上的被窩里。
他探起半個身子,想對小伙伴們道聲謝,寢室里卻空空蕩蕩,剛剛還忙碌的身影都縮回了各自床上。
“誒,還真是軍事化作風啊!”彭漱感慨。
話未說完,一個人敏捷無聲地鉆進他的被窩,手腳并用地勾住他,再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唔……”
“別說話!查房時間!”穆銘用氣聲說話。
寢室門上的小窗格,果然有手電筒的光照進來。穆銘一扯被子,把彭漱兜頭裹在懷里。
……
第二天早上醒來,寢室空無一人,只有滿滿一屋子雪后初晴的陽光,明媚得有點不真實。穆銘的紙條留在枕上,仿若是對昨夜那場春夢的一個注釋:
“早餐放在暖氣片上,趁熱吃。我去上課了。”
彭漱撓撓一頭亂發,裹著被子挪到桌前,把腦袋埋在豆漿碗里——仿佛不弄出點唏哩呼嚕的動靜就無法證實這不是一場夢……
咣當一聲,有人風風火火闖進來。
“喲,你醒啦?!”
“啊……周軼?”得,連人證都及時出場了,想當埋沙鴕鳥的最后一線機會消失殆盡……
“你的腳踝好些了嗎?昨晚睡的還好嗎?”周軼一邊急匆匆地在書架上翻找課本,一邊隨口問
“……這個,這個……”彭漱大夢初醒的大腦受到一萬點暴擊,開始光速回血和回放:“昨晚沒、沒影響你們吧?”
“咳!”周軼眼珠子一轉,走過來拍拍彭漱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們通常都戴耳機聽音樂睡覺的——隱蔽操作,大家都駕輕就熟、訓練有素,放心吧!”
9.
破壁人:臥槽!好大一碗狗糧!
秋月醉:好長的鋪墊,雖然仍然沒有懸疑環節,竟然很期待后續!為穆銘點贊。
煮花生:105寢很有趣啊!我竟然萌上了唐一吟……腹黑心機boy,很攻有木有!
煙花冷:守了一晚上,竟然被塞了一口狗糧……小心心姑且送上,但我還是期待《雨夜》的另類結局。
……
點贊量在這幾個章節飛速攀升,但距主辦方要求的勝出總是差著一個吊脖子的數量。易楓此時卻失去了爭勝的意志,消沉地倒在床上。筆下流淌的是甜蜜,內心翻涌的卻是酸楚——易楓估計不到的是,自己竟然如此眷戀著過往。胃中一陣陣燒灼,他看看表,已經半夜兩點了——常常趕稿子趕到深夜的人,落下胃病似乎是無可避免;可是以前的深夜兩點會有人捧上一晚熱湯噓寒問暖,眼下只有獨自一人,拼命壓榨著自己的孤零零去編排什么小甜文……
罷了!自己興致勃勃地參加這個“寫手挑戰”不是為了自愈嗎?怎么反倒一遍遍深陷沉淪?易楓在心里狠狠鄙視了一把自己,強行擰轉思緒——接下來該怎么寫?按照現實向的寫法,接下去已經甜不起來了……
10.
畢業季很快到來,為了真愛賭上前程的穆銘果然付出了代價,他被發配到了家鄉的一個偏遠小鎮,刑偵系的學霸當上了一個鄉村片警,前途果真如同鄉村道路一般一片泥濘。晚一年畢業的彭漱回到廣州,也談不上有什么期待,按部就班地工作、相親,人生如同一條筆直無奇的路一望到底。唯一的異數,就是彭漱堅持懸疑推理方向的寫作,漸漸小有名氣。某年同學會的時候同學調侃,彭漱原本是個言情種子,日常滿嘴的愛情經典;沒曾想畢業了卻另辟蹊徑,走上了懸疑推理創作的道路,不知這里面是否暗藏玄機……玄機個屁。彭漱暗罵。不過是被命運玩弄于股掌之上而已。那一年彭漱和他相親認識的女友差不多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喂,你是彭漱嗎?我是天河區公安局的。你的身份證號是不是xxxx……?”
“呃,是……”彭漱有點懵,剛開始以為是騙子,但這騙子的演技實在過于逼真,讓彭漱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錯誤。
“你來公安局一趟,穆銘要見你。”
“誰?”
“穆銘!”
多么威嚴正義的召喚,彭漱完全無力拒絕。命運的手指又一次輕浮地撫弄了他。從公安局回來,他便推掉了和女友的婚事。女友也是一個人生規劃意識特別強的主,這趟車搭不上了趕緊換一班,倒也沒有糾纏。彭漱看著前女友麻利地分手,心中竟有十分的羨慕,他也希望自己有個目標明確的人生,而不是等著被別人決定。
但他到底還是被別人決定了,只見了穆銘一面,他就著急忙慌地把自己的感情和人生清零,虛位以待。
在公安局,他首先見到的是那個打電話給他的人。
“我是韓明朗,昨天是我給你打的電話。穆銘一個月前調到了我們這里,這其中的曲折是非我就不跟你說了。他說他要找一個叫彭漱的人,早年失去聯系,并不確知他在哪個城市,只是猜測畢業之后可能回到了廣州;他知道彭漱的生日,所以我們就很隨意的查找了一下。”韓沐伯頓了頓,大概想掩飾濫用公權的行為:“市內戶籍中符合條件的‘彭漱’還不少,需要進一步篩查時他卻慫了,他一會兒說得到的太輕易不會有好結果,一會兒說他的出現很可能會打擾你的生活。我看過他的檔案,所以我了解,他從鄉村基層積功擢升到目前這個崗位的艱辛;如果這種不為人知的艱辛是為了一個人,我希望全世界至少這個人能知道。”
彭漱在那個一臉老干部正氣的韓明朗面前愣怔了許久,好像聽到了多年之前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湖面上那種破冰的聲音。
“你就是穆銘要找的那個彭漱,對吧?你們差不多同時在北京念的大學,前后腳畢業。”
“他在哪?”彭漱甚至沒有正面回答這個氣質出塵的老干部。
“穆銘,蘇大隊——”
房門哐當一下打開,有人應聲而入。彭漱一回頭,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槐花如雨的人間四月天。他好想重復那句磕磕絆絆的臺詞: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記得我沒有給你留地址。”
可彭漱還是止住了——穆銘哪里是一個需要地址的人呢?他從來都不是;只要你是他的目標,只要你在這個星球上,無論相距多么遙遠,無論耗費多少時間,無論幾多曲折,穆銘終究會出現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