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恰逢故人
“咔嚓。”
通道盡頭的一間房門突然被從外打開,從屋內傾瀉出一角暖光,像是破曉時的第一束陽光強勢地驅逐著黑夜,橙黃燈光制成的利刃眨眼間刺破了走道原本幽長的黑暗,成了大廳里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不過三秒后,這縷光芒又重歸黑暗了,暮氣重新籠罩住整個大廳,還捎帶上了門鎖的噼啪聲。
再三秒,門外一切如舊,仿佛從來沒有光明在此降臨過一樣。
就在屋內,這從門外走進的人頭戴著頂不顯山不露水的黑色鴨舌帽,他只是挺拔地站立在門邊一聲不吭,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回應。對于自己突兀的破門而入,似乎也并沒有什么解釋的欲望,只是穩(wěn)穩(wěn)地立著,扎根在門框上。那帽檐壓得很低,一燭昏黃的燈光下根本照不清楚是什么面貌,任憑誰也是別想出什么來。
他一身的服裝也是搭套的漆黑,黑皮衣、黑牛仔、黑皮鞋,潑墨一般的套裝被筆挺地認真穿著,從這片黑中透露出一股莫名的神秘之感來。這種類型的著裝者大都是些想隱藏自身的秘密,又肯定缺乏閱歷和經驗的——明顯是涉世未深,卻又該有些小心思。因為不論是誰都能一眼看穿如此單純的心思的。如果一定要發(fā)表什么評論的話,說這算是一種天真的表現(xiàn)倒也是沒什么錯,當然,這不是什么正面的評價。
要說這個不識趣的闖入者,毫無疑問,就是剛才走遠的希文了。此時的他有些警惕地打量著房間內的陳設,視線掃蕩在窄窄小小的房間里,很快就能認清單調的全貌。這里不過是一個毫無特點的小房間罷了,沒有窗戶,也沒有床鋪,從屋角的灰塵里都散發(fā)著陳腐與破敗的氣息,空氣里的霉味歡暢地充斥了一切,除此之外就只余下一派沉沉的死氣。
就在這時,他的身子卻是觸電般猛地一顫,眼神間有些迷茫,仿佛是他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物一般。
怎么會是她?
一個從記憶中浮現(xiàn)的身影悄然和希文的視線重合,黑色帽沿下他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陰翳一下便被自己打破。思緒飛舞的同時,他的身子卻又在顫抖后,又不敢再有什么作為,矛盾的他不敢拔腿動身去一探,那究竟是真實的人,還是奇妙匯成的空想。
“你這身裝扮,可真是沒品位。”房間右側坐著的女孩平靜地抬頭瞥了一眼進門的人,她用略帶疑惑的目光去接觸希文,而后變得有些迷離了,她馬上就又收回了視線。
這女孩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樣子,披肩的頭發(fā)遮不住其背后稚嫩的面孔。一身潔白的連衣裙似乎與暗色的房間不太搭調,顯得她格外的突出與引人注目。
女孩低頭掩住了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她很快地收回了在希文身上的關注,而選擇與他一起保持那種閉口不言的狀態(tài),使得房間里重歸安靜的狀態(tài)。
如果是說一塊木頭不說話,這沒什么特殊的,可兩塊木頭在一起閉口不言,這就會使得這房間里的氣氛在頃刻間便變得尷尬異常,兩個人都很難再開始交談。沉默直接在懸著些灰塵的空氣中緩緩地地流淌,它使得氧分子變得就如同膠水般難以下咽。
“怎么是你,洛特?”希文有些不知所措而又欣喜異常,在這種情況下的他實在是耐不住性子,于是直接就張口率先打破了沉寂。他所希望的情形顯然不是這樣,他要得到他想要的解釋,畢竟面前的這個的到來在希文的心中涌起了不小的波瀾,他對她的存在看得很重。
這個所謂的洛特,其實是希文的一名多年前莫名失蹤的朋友。一般來說,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在附近幾公里的范圍內都會泛起很大的波瀾。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卻并不是如此。當時的這則人口失蹤的消息,不知為何被壓制得很快,不過半個月,便再沒有人提起。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似乎有人向警方報告說,看見了一個戴著灰色窄帽的人與這女孩在一起。可沒過幾日,這名知情者卻也一并失蹤了,案件再也沒有下文。除了希文與幾個洛特的摯友,其他的人們從此便漸漸淡忘了這個女孩的存在。
在之后,學校再也沒有提起洛特的存在。甚至當時的警方在此后,也不聞不問地就消除了洛特的身份檔案,并秘而不宣。整件事情干得十分干脆利落,任誰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這是非常反常而詭異的舉措,更怪的是,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做。或許有過知情之人,不過現(xiàn)在已經沒有了。
? ?過去的希文對于摯友的下落一直很是關心,他不顧一切地從那時開始尋找她的下落與蹤跡,希望她還活著。至少他認為她還活著。但是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與線索的難以尋找,這件事漸漸的也只能變作希文心中一個小小陰影,從此再也沒有結局。在過去的歲月里,他只能慢慢的接受了這樣的不完美。
可如今眼前的這個情形,卻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他對洛特的突然出現(xiàn)反倒有些難以置信了。
事出反常,多半為妖。雖說這是真的,當然是件好事,但情形如此突兀的變化,讓希文突然繃緊了神經。那半靈驗的第六感,莫名地發(fā)出一種強烈的不安與煩躁的警告。
也許,事情沒有看起來得這么簡單?他陡然警惕起來。
像是望見了獵物的蛇想要隱藏起來自己的身姿,洛特輕微地往后坐了坐,苗條的身形巧妙地遮住了其后一小截黑峻峻的槍口,她卻是只作出一副乖巧的樣子。這一切做得確實隱秘,即使是職業(yè)的殺手在場,恐怕也挑不出毛病,找不出破綻。這沙發(fā)上的女孩,也就是希文口中的洛特,等了一會兒,這才再抬起頭來,歪著眼睛盯著希文的眼睛認真地看了看。
“好久不見了。”她綻開了笑顏,補充道:“你不想聊點什么有趣的嗎?”
“這些年,你……”希文看了看洛特的臉色,伸出了右手,想要觸碰到洛特悄悄感覺一下熟悉的溫度,然而洛特對此顯然并不怎么感興趣,她直接把手抽了回來,眉頭皺了皺。
希文也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的手臂在半空中不自然地定著,就像一根干枯的樹枝一樣在空氣中僵硬地橫著,顯得有些黯淡。
“我不想說。怎么?”洛特在嘴角牽上一抹玩味的笑容,她仿佛是在嘲笑希文呆滯笨拙的反應,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這出滑稽表演一樣。多年前摯友之間的默契感早就變成了生疏與不和,矛盾被激發(fā)的硫磺氣息似乎也已經在空氣中擴散,能夠聞到了。
見洛特有意回答,希文張了張嘴,有些結巴地道:“你知道的,我想問的很多。你能不能……呃,我很抱歉我這么突兀地就問你話。”
“你問我什么?”洛特歪了歪頭,盯著希文發(fā)問道:“這幾年我可是過得滋潤呢。”
“那,你……”希文對洛特語氣的轉變并沒有什么察覺。他似乎是要繼續(xù)要說些什么話,然而這回再一張口,他卻是被洛特的動作直接打斷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