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信仰——讀方方《惟妙惟肖的愛情》有感
文/林子
01
很早就喜歡方方，是那種恨得牙癢癢似的喜歡。讀她的小說，心情總是如鉛壓般的沉重。
最早的《遠方》、《何處是我家園》、《桃花燦爛》，還有后來的《萬箭穿心》《奔跑的火光》……毫不夸張地說，閱讀這些作品時，每一部都讓你欲罷不能、手不釋卷。讀完后都忍不住掩卷深思，仿佛積蓄胸中之塊壘于多年之后被人掘起，深思不得其解后，又不由得一身嘆息，嘆息后不見輕松反而更加壓抑。
《惟妙惟肖的愛情》是90年代寫的一篇名為《禾呈》的短篇小說的續寫。故事繼承了早期作品的風格，且有所突破。
首先是語言風趣雋永，讓人回味，實在有錢鐘書圍城里段子手般的風范。比如，那個明月和故鄉的段子，讓人不覺莞爾。在此劇透一下。禾呈與老婆有身高之差，同學戲稱禾呈是“故鄉”，而他老婆是“明月”。為何？經表姐雪青之口道出天機：“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其次是接地氣，小說影射了很多社會現象：文憑買賣，書籍出版，職稱評定，這些事情里藏著見不得光的黑暗，藏著讓多少無權勢者的憂傷和有權勢者的明媚。我清晰地記得雪青在禾呈面前毫不避諱地說自己出版的書全都是用錢買來的書號。
第三，小說人物形象一如既往的鮮明：
雪青——一個在商品經濟時代的洪流中摸爬滾打的人精。沒有文憑沒有文化，卻混得風生水起，資產過億。最重要的是在禾呈的眼里，她簡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有高中學歷的她卻受到大學的盛情邀請成為了博士生導師。有著真學問的禾呈的教授頭銜卻是老婆以上吊為威脅而獲得的，多么可笑，可悲。
惟妙、惟肖——長相完全相同，命運截然相反。一個讀書樂天派代表，百無一用的書生，連個老婆都守不住；一個讀書臭屁派的代表，在商界混得風生水起，感情之路卻異曲同工，管不住下半身，也離了婚。
02
方方的小說里難得看到圓滿的愛情，這一點不變。難道是因為她擁有像張愛玲一樣早慧，自小就看透了人世蒼涼，那種低到塵埃里的愛早就不存在了？不然為何本文以愛情為題目，內容里愛情卻嚴重缺席。也許，這是一種刻意為之的諷刺。
是的，太過于理性的人寫不出完美的愛情。愛情不完美，沒有誰的愛情是完美的。更何況太多條件附和摻雜的愛情早已在人們心中變了味。
當婚姻的名義不在，溫情的面紗撕毀。惟妙的看透不過是無情，惟肖的移情不過是自私。展露給我們的是浮躁社會里兩顆孤獨與不安的靈魂。在這個惟妙惟肖的時代里多少面孔依稀，多少愛情隱約，多少靈魂模糊。
03
小說的結局是：用5萬元買來論文而擁有北大博士學位的成功企業家惟肖在大學的講座人潮如涌，而正而八經的教授惟妙座下只有可憐的三個學生。
禾呈道，啼得血流無用處，不如緘口度殘生。
我想起了江洲司馬白居易，杜鵑啼血猿哀鳴曾惹得他青衫濕，那，又是什么讓禾呈生發度殘生之感慨呢。
也許，讀書樂天派永無出頭之日。只能一聲嘆息:拿什么拯救你，我的信仰！
04
惟妙惟肖的愛情無愛，其實是惟妙惟肖的時代的悲哀。逝去的不僅是時間，更是愛，還有看似不值錢的信仰。
雪青之流已然成為社會的成功人士，連大學校長都頂禮膜拜。雪青是這個時代的成功者，其實是短視者。
惟妙的那句：無知者無畏，無畏者無識，無識者無信，無信者無德。真真是一針見血地描繪出了無德的眾生相。
突然想起了網上瘋傳過的那個關于小明和小強的故事。在這個以金錢為唯一價值來衡量人生的社會里，讀書確實無用。就像雪青所說的一樣，文憑和學歷變不成錢，錢卻可以買到一紙文憑。那么究竟是什么出了問題。我想應該是價值的指揮棒，教育的指揮棒，唯金錢馬首是瞻。所以一切都是利益化，包括愛情，包括信仰。
05
生活原本多元，只有單純的人才喜歡去追究誰對誰錯。
然而，一向自詡信仰堅定的我也曾游離于對錯的邊緣無法界定讀書永樂派和讀書臭屁派的地位與價值。也許在物質的享受下，我也無法抗衡金錢銷魂蝕骨的誘惑。
我們如何去看待知識分子在這個時代里的尷尬呢。禾呈和惟妙也曾動搖，不是嗎？到底，我們要堅守的是什么？信仰又何曾與享受相悖呢？換句話說，有信仰的人生就一樣是苦哈哈的嗎？也不對吧。那么，到底物質的發展和精神的追求如何齊頭并進才是完美的人生？
一燈如豆，掩卷深思，我不得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