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西西畢業(yè)后兩年多來發(fā)生的一些事情,已經(jīng)說得七七八八了。
在一個吃人的公司扛沒完沒了的加班,換來了8萬余的銀行存款。西西是深城的一只小螞蟻,她非但沒有一個有錢的爹,還經(jīng)常接濟家里。她也從不奢望成為億萬富翁,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女子,夢想靠自己擁有一套房子。但生活,還是逼得她不得不拿出一些東西去換取。
阿芳死后,西西覺得自己一夜之間老了。早上醒來,長吐出來的都是疲憊。她突然覺得再也無法在諾康待下去,無法......一天也不行。
剛才有人問我:你怎么知道西西那么多的事,連她卡上金額都清楚?
他猜西西就是我。我不想簡單地承認或否認,這沒意義。用“西西”,而不是“我”來講述之前的經(jīng)歷,能讓我輕松一點繼續(xù)把故事講完。
此時,陽光正灑在意大利威尼斯圣馬可廣場某咖啡廳一個身著Maxmara大衣的華人女子身上。她妝容精致淡雅,座位旁是新款的Chloé春夏手包。她翹著二郎腿,在翻看一本日記。她在想著些什么看不出來,請原諒,現(xiàn)在開始必須要切換成“我”,才便于將故事繼續(xù)說下去。
“現(xiàn)在是怎樣?”馬克頭上那撮毛猛的掉了下來,面目有幾分猙獰。我很少看到馬克慌的時候。
“這是我的辭職信。”
“靠杯!你你你,你醬年輕,就已經(jīng)成了業(yè)務骨干。再過半年,我就要提議升你做物流經(jīng)理了。你知道,能老老實實待下來的公司都不會虧待,那個,“剩者為王”,你造我意思吼?”
我緩緩搖頭。
“工作太多?啊我從工廠調幾個小妹過來嘛!”
搖頭。
“加班太多?那分一部分出去。你進來后表現(xiàn)一直很突出,公司正在討論給你晉級加薪捏。”
搖頭。
“干!”
可我去意已決。我不明白,這些話為何不早在提辭職前說呢?
雖然升職加薪、減輕工作量這些聽起來都很誘人,但如果傻傻地因為這些承諾就留下來,那么辭職就約等于變相要挾加薪晉級,未來絕不會有好日子過。職場法則:辭職的話不可以輕易說,而一旦說了就不要想著留下。
“因為阿芳?”
我把一個信封擺在桌上,推向馬克,“這個錢,我不能要。”
“這是總部的意思。你沒去廈門,就折成現(xiàn)金給你了。這你應得的。”
“沒有人應該從阿芳的死得到什么。”
“不然你想怎樣?”
“沒用的,馬克。”
我無法準確描述3萬塊對我的誘惑。還差3萬,我就可以去看房子了。現(xiàn)在房價一星期一變,3萬,可以抵消多少飛漲的房價!
下午,人事部約談。進去看到利總和人事部經(jīng)理,我愣了一下。區(qū)區(qū)一個小兵,這陣仗也未免太大了吧?
人事部經(jīng)理Jane例行公事的勸了一番,我默默地忍耐著聽完。
一直冷著臉的利總突然插話:“孟小姐,看來你去意已決,實屬公司損失。馬克說你的工作表現(xiàn)不錯,相信你也找好了下家。這樣好不好,如果你能簽了這份保密協(xié)議,你可以多領2個月的薪水。另外,我會讓Jane給你寫份漂亮的推薦信。”
“保密什么?”
“你知道的,之前的事件,我們不希望因為你的離開而有了不同的結論。”
“利總,雖然我窮,缺錢,但還不至于說話不算話,拿這個去賣錢。”
抓過文件,嘩啦啦翻了幾頁,簽了名字,推回去,“這下,您可以放心了。我沒有下家,但相信現(xiàn)在去找份工作,也不難。那兩個月的薪水,可否麻煩匯去給阿芳的爸爸?如果沒什么事,我先走了,還有報告要趕。”
說完,我站起來,對兩人揮手離去。只留下愕然的Jane和一臉深思的利總。
下班路上,一輛寶馬在前面停下。車窗搖下,是利總在揮手。利總伸出手:“這是我的名片和我朋友的名片。他們公司在招人,我覺得你挺適合,去試試看吧。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給我電話。”
我摸不透他到底葫蘆里賣什么藥,遲疑地接過名片,小聲說:“謝謝。”
“記住,有問題,給我打電話。”說完,車窗搖上,車子駛遠。
把名片收好,抬頭,只見陳銘挽著個姑娘邊說邊笑走來。一看到我,陳銘急急甩開姑娘的手。
“吃飯去?”
“啊哈哈。這是我老鄉(xiāng),新來的。”
“老鄉(xiāng)很漂亮啊!噢,對了,我辭職了。下周走。”
“啊?!做得好好的,干嘛要走?”
“累了。換個環(huán)境。”
“諾康廟小,留不住能人啊。”陳銘恢復了鎮(zhèn)定。姑娘重新挽上陳銘,這次,他沒有再甩開,“有空吃飯,給你送行。以后發(fā)達了,可別忘了我們啊!”
寒暄了幾句,我繼續(xù)向前走。前方的路變得模糊起來,走著走著,我有一剎那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么大的事,要不要跟家人說?想了想,決定不說,找好工作了,再說。
其實,近幾個月來,幾乎每個月都有同事離開。離開的真正原因,并不一定是工資和福利。
上周帶前輩麗莎也辭職了。在告別宴上,麗莎毫不掩飾地說:“在這里,就要一輩子被臺灣佬管著。說實話,老娘還真看不上他們的水平。”
“可也有例外啊。”有同事說道。
“可這例外會降臨在我頭上呢?我何德何能?算了,不在這兒死磕,走了罷了。再說了,新公司薪水漲一倍呢!”麗莎很輕描淡寫地說,“反正很多公司挺喜歡接收諾康出來的人。有點經(jīng)驗后找新工作不用愁。優(yōu)點嘛,至少在服從管理方面,還是很突出的。哈哈哈。”
大家都意味深長地跟著笑。在臺企工作確實有著它獨特的做法和文化,我對此深有體會。記得有一次因為物料的問題需要跟其他部門溝通,多次跑去說,但人家看是個小姑娘就不太理會。我在辦公室跟同事委屈地請教,臺灣來的小林聽說后,跑去說事情很快就解決了。回來后,小林還故意有些炫耀地飄過來一句話:“什么事情都要溝通,溝通才有業(yè)績。”
這讓我厭惡。解決了問題的小林,很是得意。可我怎么會服氣,還不是因為你是臺灣佬!
但這一切都過去了!我長舒了一口氣。也許,下一個更好!不,下一個,一定會更好!
投了近20份簡歷。有些小公司,直接開出了物流經(jīng)理的崗位,但薪水并不高,一個人抓全局。有兩家翻譯公司開出了4000起,對方很含蓄地說,諾康三年對她的翻譯沒有幫助。
出于好奇,我上網(wǎng)搜了利總給的名片,是家美資。沒提利總,我還是進入了第三輪面試,順利地談下了雙倍工資。過去三年鍛煉最大的,就是談判能力了。馬克對此功不可沒。
新公司規(guī)模雖然只有幾百人,但卻是我向往已久的外企文化。頭銜是物流副經(jīng)理,主要與諾康對接。從工廠端變成客戶端,真是百感交集。上班第一天,面對美國老總說出第一句英文時,我都快哭了。久違了,這,才是我要的生活!
上班第一天,來了個陌生電話:“聽說,你去了格雷特?怎么沒報我的名呢?”
居然是利總。我從未意識到,這個男人會以這樣的方式進入我的生活,而一段全新的生活才剛剛拉開帷幕……
下一節(jié):關內的生活是全新的,連呼吸都是自由的,這讓我覺得,是時候談戀愛了。
(第一章完。預知后事,請耐心等待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