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楠央
街角，鬧中取靜的一塊地有一個小咖啡館。那里的老板叫做王青，今年三十好幾，快四十了，卻一直單身。一些經(jīng)常去的顧客和老板熟絡(luò)了之后有些膽子大的就仗著自己和老板的關(guān)系，突然的針對此事進(jìn)行發(fā)問。老板有時糊弄不過去也會說一些，但不說全，只滿足人們當(dāng)下的偷窺欲，點到為止，讓他們自行想象。于是故事就有了很多版本。
老板為人很好，很溫柔。除了會制作咖啡外，這里還會做一些小點心之類的。只要老板會做，店內(nèi)有材料，他都盡自己的全力做出來。于是店內(nèi)除了牌子上那些可以點的菜單，又多了許多隱藏菜單。一些老顧客們通常都解鎖了一兩份專屬于自己的隱藏菜單。他們最喜歡在一群客人之中，點了一份菜單上所沒有的，自己解鎖的菜單，然后在一群客人的詫異眼光中，靜靜地享用。
我當(dāng)然也解鎖了一份菜單，但這個菜單是一個秘密，我和老板約定好絕不說出口的，那是屬于我們倆的秘密。
那天我記得是11月6日，一大早六點左右。早晨的太陽還沒有完全爬起，路上只有一些早起趕著買菜的老人們步履蹣跚地行走著。我由于當(dāng)天加班，所以也起的格外的早。路過那里時習(xí)慣的往里看了一眼，既然看到里面有個人影。我猶豫了片刻，帶著一絲好奇慢慢地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柜臺內(nèi)，一個穿著白色廚師服，平頭的男人正低著頭在臺盆里洗著什么東西。可能是水聲蓋過了我的腳步聲，當(dāng)我走到柜臺旁時那人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原來是老板。辨明對方的身份后，我決定給他一個略帶驚嚇式的早晨問候。
“老板，干什么呢？”
那人回頭，一臉詫異。他帶著一副黑框的眼鏡，眼角稍稍起了點魚尾紋，嘴邊的胡子被他刮的十分干凈，顯然是天天刮的。接著他就笑了，只是那種程度的微笑。不是很開心，也不是刻意裝出來的。介于我們兩之間的關(guān)系，很職業(yè)，很柔和的笑，卻恰到好處。
“熬粥呢，有沒有興趣來一碗？”他暫停了手上的活，很是期盼地望著我。
“好。”對于一個饑餓地吃貨來說，有什么事情能比的上吃呢？去他媽的加班吧。我如此想著。
老板轉(zhuǎn)過身繼續(xù)他前面的動作，而我則找了個離他極近的位置坐下。換了個角度，我終于看清了他手上的東西。原來是一根山藥。此時的老板正很快速的用剝皮器將山藥上的皮剝掉，然后放置在一邊的碗里。我隨著老板的動作望去，一邊的盆子里已經(jīng)放著一個去了皮的山藥。
“您這是要做什么啊？”
“哦，美齡粥。你喝過嗎？”
“沒有，哈哈。好期待。”
最后一根山藥也剝好了，一共三根。他打開先前放在碗邊的食品袋將三根山藥放了進(jìn)去，扎緊。然后又從柜子上拿出一根搟面杖，接著就是一陣碾壓。大約三四分鐘左右，袋里的山藥就已經(jīng)全部變成泥了。
一邊一個透明的，里面裝滿著乳白色液體的鍋子沸騰了，里面飄出了豆花的香氣。老板將另一個碗里的米全數(shù)倒了進(jìn)去。然后又是一陣等待。不知多久，老板才將山藥泥倒了進(jìn)去，接著他把火候調(diào)到了小火，慢慢地熬著。
“您怎么會去學(xué)這個的？”我突發(fā)疑問，卻沒想到一下子將老板問倒。我坐在柜子內(nèi)的椅子上，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開口。或許是因為長時間的沉默，或許是因為他對我有點歉意，畢竟等了那么久。他好像下定決心似的站了起來，將椅子移到我的對面。這一舉動一下子讓我有點緊張。我有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我覺得我將會聽到最真實的，有關(guān)老板單身多年的故事。
“為了一個女孩吧。”他淡淡的開口了，眼睛卻一直盯著不遠(yuǎn)處的鍋子。
“她喜歡喝這個？”我試探性的問道。
“沒錯。”他點了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包煙在我面前晃了晃。
“你抽，沒事。”
“謝謝。”他笑著對我點了點頭，點上了一根香煙吸上一口。開始講述他的故事，一個關(guān)于愛，忍耐和等待的故事。
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他起身將鍋子打開。從柜架上拿出一個瓶子，倒了些許冰糖進(jìn)去。然后取出一雙木筷子，開始來回打圈攪拌。
故事的結(jié)尾，那個女孩出國旅游了，留下一份信件給他。說是等她回來。而他也就那么靜靜地，在這座城市里無望的等待著。
“并不是無望的。”老板一邊攪拌著，一邊糾正了我的觀點。“就像這碗粥一樣，你付出的一切等待都會有回報的。只是時間長短而已。”他轉(zhuǎn)過頭對我微微一笑，接著又忙他的去了。
“那你等的是什么呢？”我接著問。
“嗯。”他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等她回來。她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就做碗她最喜歡的美齡粥給她喝。或許，我等的就是那么段我們獨處的時間。我做著粥，她坐在一邊等著我，等著粥。我們一邊等，一邊聊聊天，一邊重溫下當(dāng)年的點滴。”
“然后呢？”
“這樣就夠了。”他想了一會，低下頭，微微一笑，如此回答。
“那得把她喝吐嘍，天天喝誰受得了啊。”
“哈哈哈，說的也是。”
粥熬好了，我和老板一人來了一碗。味道確實不錯，我又續(xù)了兩碗，接著不顧老板的阻攔將鍋子搶了過來，在老板爽朗地笑聲中喝了個底朝天。
之后的每天早晨，只要我發(fā)現(xiàn)老板提早了開門的時間就會直接推門而入。有些老顧客之后也慢慢的發(fā)現(xiàn)了這一事情，總會一大早到咖啡館門口，于是開門時間被提早到了早上六點半。但老板為什么會做美齡粥的事情，無論老顧客們怎么詢問，老板卻從不開口述說，只是微微笑著，拒人千里之外。
漸漸的，這個隱藏的菜單就不知怎么的出了名。上了一些美食節(jié)目，變的家喻戶曉了。
你問我那個女孩后來回來了沒有？對不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每天早上，總有一個基本上天天來的女性在還未開門前就已經(jīng)坐在了里面，等著那碗美齡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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