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楚銘認識晴雪時,他二十四歲,晴雪二十一。兩人一見鐘情,共同譜寫了一曲戀歌。三個月后,這段愛情因為晴雪的移情別戀告終。八年后的今天,兩人再度重逢。晴雪已經(jīng)從一個青澀嬌羞的女孩兒,變成風姿綽約的都市女郎,楚銘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玩世不恭。
面對老情人,楚銘的心著實狂跳了一陣。當年他以為能夠和晴雪一起終老,可惜的是,隨著交往的加深,晴雪身上的另一面漸漸顯現(xiàn)。她貪慕虛榮,追求奢華生活,并且用情不專一。
在晴雪投奔別的男人的懷抱后,楚銘為此失落了半年,而在其后的八年當中,他仍不能徹底忘懷晴雪。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后,晴雪能再次走進他的生活。而現(xiàn)在,恰巧是他的感情空窗期。那么,她到底回來干什么?
晴雪約楚銘在一家咖啡廳見面。咖啡廳還是八年前那一家,咖啡是不同的;兩個人還是八年前一樣,心境是異樣的。
“我回來找你,是想重拾舊愛的。”這就是晴雪的開場白,沒有寒暄,沒有客套。真正符合她的脾性。楚銘久違了。
“從來都沒有重拾舊愛這回事。”楚銘對她的美貌有些意亂情迷,但他到這時候還能夠駕馭自己的意志,“只有覆水難收和好馬不吃回頭草這兩句俗話。”
對于楚銘的抗拒,晴雪并不驚訝。她往前湊了一下。頓時,一股幽雅華貴的香氣撲進楚銘的鼻子,他的心立刻多跳動了一下。
晴雪盯著他的眼睛說:“我知道當年我的決定讓你很不好受,可是誰沒有少不經(jīng)事的時候。我現(xiàn)在就坐在你的面前,你敢對我說,除了我之外,你沒有愛過別的女人?即使在我們戀愛期間,你從沒有對別的女人動過心?”
楚銘開始有些慌亂。晴雪的指責很荒唐,但他難以回答。
晴雪很滿意楚銘的反應,她步步緊逼:“這八年來,我交過幾個男朋友,但他們都不如你。不論哪方面,我還是覺得你最好。因此,我回來了,你應該給我一個機會,同時也給你自己一個。”
楚銘搖搖頭,咬緊牙關(guān)說:“我對你真是驚訝過度了。不錯,你既漂亮又性感,幾乎每一個正常的男人都無法抗拒你,可和你交往起來就會發(fā)現(xiàn),你喜怒無常,還喜新厭舊。我現(xiàn)在在找一個能夠真正和我過下半輩子的女人。很顯然,她不會是你。”
“誰說我不是?”晴雪立刻反駁,“也許此前不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青春將逝,感情的事情我也經(jīng)歷很多,我知道怎樣做一個好女人,而能配得上我的男人,你是唯一的。”
楚銘對她的堅持有些無奈。忽然,晴雪伸出手,握住了楚銘的手。在這一瞬間,楚銘幾乎停止呼吸,心跳也停頓了一下。她的手還是那么柔軟,手指還是那么纖細,那么涼。這感覺楚銘太熟悉了。
晴雪看見楚銘眼神的變化,也能體會到他心底的波瀾。于是她的語音也如夢幻般呢喃:“讓我們再愛一次吧,即使我們真不能一起終老,我們還可以擁有彼此。難道,你真的不想我?”
晴雪最后一句話殺傷力太大了,楚銘不得不回想起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jié)。說實話,晴雪在床上的表現(xiàn)是最棒的,到今天為止,楚銘再也沒有遇到過一個女人能像晴雪那么妖媚和完美。此刻他完全忘記初衷,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晴雪頓時笑靨如花。她喝了一口咖啡,起身說:“好啦。抽時間打電話給我,我會一直等著你的邀約。”就要離開時,她加了一句,“一個人能將手機號碼十年都不換,他肯定是個重情義的好男人。我看好你的。”
楚銘微微苦笑。他并不贊同晴雪的觀點,但無意糾正。他看著晴雪的背影,陷入憂慮。他并不知道再次接受晴雪是對是錯,但他很清楚,今晚自己肯定是難以入眠了。
二
這晚,楚銘確實失眠了,不過他不是由于想入非非而難為入睡,他在考慮晴雪歸來的真正原因,她到底是真的想重拾舊愛,還是另有所圖。
想了許久,楚銘認為第一種原因的可能性不大。早在八年前,楚銘就看出來,晴雪不是那種愛情至上的女人,她只會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去獲取自己需要的一切,最后,楚銘決定將她暫時冷處理。就是說,一切由晴雪主動,這樣,他就能知道晴雪歸來的真正意圖。
三天后的傍晚,晴雪打來電話,她邀約楚銘去吃燒烤。電話里,晴雪沒有絲毫怪責楚銘不主動聯(lián)系她,這讓楚銘更加多慮了。
兩人見面后,一起走進這家燒烤店,以前楚銘和他的朋友們來過這里幾次,這家店的肉串很尋常,只是調(diào)料很到位,因此生意很火爆。可是晴雪并不鐘愛任何一種燒烤,她來這里又是為了什么?
等兩人一進店,楚銘立時恍然。晴雪往店里一站,店內(nèi)所有的目光瞬間都被她吸引。這是怎樣的一個美女?五官精致,身段玲瓏,加上淡淡的笑容,簡直能夠勾走所有男人的魂魄。原來她并不喜歡這里的烤肉,而是喜歡這種備受矚目的感覺。
越是人多的地方,晴雪越是心花怒發(fā),因為她所有的虛榮心能在瞬間得到最大的滿足,楚銘禁不住暗暗嘆氣。
楚銘隨意點了些肉串、脆骨板什么,反正晴雪也不在意吃什么。兩人揀了個位子,邊吃邊聊起來。
到這時,楚銘心里有底了,他直言:“對于你重啟戀愛的計劃,我不反對,能真正擁有你這樣一個女朋友,是每個男人的夢想,我也感到很榮幸。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晴雪聽他贊美自己,歡顏說:“你說。你知道的,我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
“我想了很久,我認為我還能夠和你談一次戀愛,但在我們交往的最初三個月里,我不會和你上床的。”楚銘很認真地說。
“你……這是什么意思?”終于輪到晴雪吃驚了。她做夢也想不到楚銘會提出這樣一個不近情理的要求。以自己的美貌和性感,換做別的男人,今晚不能睡到一起都是最遺憾的事情,何況在八年前,楚銘還是那么貪戀自己的身體,“莫不是你……”
“別亂猜。”楚銘打斷她的胡思亂想,“我什么毛病都沒有,我只想看看我們的愛情,究竟屬于哪一種?是三分鐘熱血,還是今生常相伴。如果你真心想和我過一輩子,這三個月未嘗不是對彼此的考驗。我是男人,都能熬過去,難道你不能?”
晴雪的臉色難看了好長時間,最后終于展露笑顏,她點點頭,同意了楚銘的計劃,并信誓旦旦地保證:“我知道你對我還存在懷疑,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是真心想和你復合,不過,除了剛才那個荒唐的要求外,你若再提出任何一個侮辱我的點子,我掉頭就走。你必須清楚,我回來并不是接受你的懲罰的。”
楚銘挺驚奇晴雪會接受自己的要求。他回答:“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既然我們有約在先,我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男友,絕不會令你失望。”
晴雪嫣然一笑,連楚銘都不能確定,她的笑容是因為得到舊愛而歡愉,還是自己的目的達到而高興。
半個鐘頭后,兩人離開燒烤店時,又惹來眾多目光。女人們的目光充滿嫉恨,男人的目光多是艷羨,他們無不羨慕楚銘的艷福。而楚銘心里沒有那么興奮,他差不多可以肯定,自己和晴雪不太可能修成正果。因為突然了解晴雪,她確實是一個能讓男人瘋狂的女神,但不太會是一個賢妻良母。
三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楚銘陪晴雪玩了個痛快淋漓。楚銘有一家汽車裝潢公司,眼下他妹妹楚瑤替他打理,因此他就很悠閑。晴雪則根本沒有工作,他的時間更充裕。
在他倆重合的這段日子里,有三次晴雪試圖讓兩人的關(guān)系更近一步,都遭到楚銘的拒絕,這讓晴雪很生氣,可又無可奈何。她很奇怪楚銘為什么能坐懷不亂,這可不是他的風格。在這件事情上,晴雪也不好多追問什么。畢竟,是楚銘提出了三個月的考驗期限,晴雪很惱火,但還沒有到忍無可忍的地步。
接下來事態(tài)的發(fā)展突然偏離了原先的軌道,或者說,完全出乎楚銘的意料之外,而晴雪,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天的到來。
那是一個燈紅酒綠,貴賓云集的晚上。這種酒會無疑是晴雪最喜歡的。而她,也能在這種場合展現(xiàn)出自身最大的優(yōu)勢。
這個酒會是楚銘的姐夫唐劍青組織的,唐劍青的公司去年在香港上市,和他的生意比起來,楚銘的洗車行只能算是毛毛雨。因此,今晚來的賓客,非富即貴,每一個男人都身價不菲,每個女人都是珠光寶氣,風情萬種。
酒宴開始后,晴雪像一只穿花的蝴蝶飛來舞去,整個酒宴大廳處處都是她的芳姿。唐劍青請的這些人,無不有頭有臉,可以說再怎么漂亮的女人他們都見過,但當他們面對晴雪時,依然會神魂顛倒,浮想聯(lián)翩。
楚銘懶得跟晴雪亂跑,他端著一杯酒,和唐劍青閑聊。唐劍青也為楚銘的新女友驚艷不已,當他聽說兩人是舊愛重拾時,唐劍青皺眉說:“老弟,這可不是好玩的,這么漂亮的女人,能第二次投入你的懷抱,小心她有別的目的。”
楚銘笑著說:“她會有什么目的?不過是看中我的人品。別的男人,怎么會像我一樣對她好。”
唐劍青搖頭說:“每個想和她上床的男人,對她都會好,上床之后就會不同,對待你的新女友,你應該加倍小心。”
“我會的。”楚銘相信表姐夫說的話,當然之前他也對晴雪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交往,他發(fā)現(xiàn)晴雪真的變了,她不再像從前那樣任性或翻臉,這倒是一大進步。
一個多小時過去,酒宴快要結(jié)束,楚銘去找晴雪,她早已不在楚銘的視線里,幾分鐘后,楚銘在一個角落里看到晴雪和一個男人在聊天。這男人一身名牌,臉上始終帶著成功人士的驕傲神情,看上去兩人聊得挺開心。
楚銘并不急著打斷他倆,過了一會兒,兩人交談完畢,晴雪扭身時,看到楚銘在不遠處,她一笑,走過去挽起楚銘的手臂,兩人一同離開。
“這個酒會真不錯,”晴雪感嘆道,“你應該早些帶我參加。”
“那是。”楚銘調(diào)侃她,“這里每個男人都財大氣粗,他們中任何一個拔根毫毛都比我的腰粗。”
“你這說的什么話?”晴雪狠狠瞪了他一眼,“庸俗!想不到一向驕傲清高的楚銘也會嫉恨別人。”
楚銘哼了兩聲。這時,酒會進行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請各個成功人士講述自己成功路上的挫折和經(jīng)驗,晴雪頓感無趣,不多時,就催著楚銘悄悄離開酒會。
兩人乘出租車先到楚銘的樓下。楚銘也是多喝了幾杯,他一把握住晴雪的手,熱切地說:“上樓去吧,我們也該進一步發(fā)展了。”
楚銘原以為這是晴雪求之不得的,誰知晴雪笑吟吟地扳開他的手指,輕語說:“你忘啦,我們還有三個月的制約呢。”
晴雪用力推楚銘下車。站在地上,楚銘眼看著出租車離開,他心里相當郁悶:今晚她心情很好啊,為什么拒絕我?
四
上床后,楚銘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一個多鐘頭過去了,他正朦朦朧朧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忽然,他的腦海里靈光一閃:晴雪的態(tài)度之所以急轉(zhuǎn),莫不是她在酒會上瞄準了哪一個大老板?嗯,肯定是這樣。
楚銘進一步想到,晴雪到底是難改本性,她的回歸,說不定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也許她有和自己重歸于好的念頭,那也不過是她的一個選擇而已,很有可能,她是借自己的社會交際,希望能認識比自己更成功的男人。以她的性格這樣想和做都不離奇。
想通了這點,楚銘就釋然,他很快進入夢鄉(xiāng)。第二天,楚銘故意找晴雪一起吃午飯,她推脫身體不太舒服,拒絕了楚銘的邀約。
楚銘也不在意。接下來幾天,他又約了她兩次,她找各種理由拒絕,這下子楚銘心里雪亮:她終于再次把自己甩了。一時間,楚銘想偷偷跟蹤晴雪,看看她到底和什么樣的男人約會,轉(zhuǎn)念一想,他還是放棄了,那樣做有意義嗎?
第五天上,晴雪主動打電話給楚銘,她一開口就提出分手。當然,這早在楚銘的意料之中。他沒有責怪,也沒有挽留,只問:“你考慮清楚了?”
“當然。”晴雪的語氣里沒有絲毫愧疚,不過她還是解釋了自己再次背叛的原因,“我早就告訴你,我的青春所剩無幾,可你還拿出什么三個月期限來考驗我,你知道嗎?你提出那個變態(tài)的提議時,我有多么傷心,有多么氣憤。”
“這么說,”楚銘哼了兩聲,“我們的這次分手,錯誤還在我?”
“全在你。”晴雪毫不留情,“不過,你還算是個男子漢,分手后,你不會糾纏我,是吧?”
“你多慮了。”楚銘恨得咬牙切齒,不過他怪的不是晴雪不講理,而是自己的意志不堅定,導致再次上了她的當,“我祝你幸福,你放心,我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的生活里。有一點你也記住,今天我們一刀兩斷,以后你都不要再回頭了。”
晴雪也哼了一聲,她用發(fā)毒誓的語氣告訴楚銘:“當然不會。除非世界上就剩下你一個男人,否則我不會回頭的。”
說完這句,晴雪斷然掛斷電話。這頭,楚銘長長嘆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五
從晴雪提出分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時間,兩人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楚銘感到,自己和晴雪交往的那一個多月,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后,晴雪就人間蒸發(fā),再也尋不到一絲蹤跡。
“什么事情都可能遇上,這才是生活。”多日來,楚銘都沉浸在郁悶當中,每當他想起晴雪時,這句話就浮上心頭。最后,楚銘徹底釋然,其實分手早在他的意料當中,只是沒想到來的那么快。楚銘并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不是不會為情所傷,但他絕不會為了晴雪而陷入泥潭,很快,他就洗凈心里的蒙塵,整裝待發(fā),他要去尋找一個真正適合自己的女人。
可世間的事情,往往真的不能由你掌控。忽然有一天,晴雪又一次登門。這次,她帶來的不全是美麗和性感,還有傷心的眼淚和痛改前非的悔悟。
晴雪直接走進楚銘的客廳,她往沙發(fā)上一坐,立刻痛哭失聲。她那梨花帶雨的淚水和楚楚可憐的模樣,能讓大多數(shù)男人回心轉(zhuǎn)意,但對于楚銘,她還是省省吧。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楚銘很紳士地問。仿佛,他完全不記得晴雪剛剛又背叛了他一次。
“那個男人是個畜生。”晴雪哭訴,“他只是想占我的便宜,在和我交往期間,他根本沒有和前女友斷了關(guān)系,等他厭倦了我,就一腳把我踢開。”
楚銘沒有對她的遭遇幸災樂禍,他勸晴雪:“以后你再交男友,眼睛可要擦亮一點,否則,未來十年里,你可要時不時地活在淚水當中。”
晴雪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楚銘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錯了,我向你道歉,你是男子漢,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楚銘先是用力抽回手,再緩緩搖頭:“愚我一次,其錯在你,愚我兩次,其錯在我。晴雪,別再傷心了,我們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在之前我們有過的那一段,我保證,如果以后你有什么困難,我會盡力幫你,除了感情的事情。”
晴雪沉默下來,過了好一陣,她咬牙切齒地罵:“你的心真狠,你跟別的男人沒什么兩樣,我鄙視你!”
楚銘聳聳肩,臉上浮現(xiàn)出隨你說的神情。晴雪見他心意已決,知道自己再繼續(xù)下去,只會自取其辱,就恨恨站起來,絕望地離開。
楚銘將她送出門,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里禁不住嘆息:今天是我們?nèi)齻€月期限的最后一天,本來……還是算了吧。楚銘甩甩頭,似乎想把這一切都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