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剛開學的那個十一,阿逸頂著一身被軍訓曬的黑咕隆咚的皮膚,一個人在學校到處晃悠。宿舍的同學近的回家了,遠的去找同學玩去了。剩下她一個人留守。
隔壁學校的老鄉說找她玩,她換上前不久跟同學去學校對面的小市場淘來的格子棉布連衣裙,扎起一個干凈利落的馬尾,清清爽爽去赴約。雖然曬黑了,但是好在那雙大眼睛和那張小巧的嘴還是別致的讓她自信滿滿。
老鄉和她并不認識,高中是高她兩屆學長,都在這個城市上大學,彼此都認識的同學就把他倆的聯系方式給了對方,倆人前幾天剛接上線,決定十一沒事見一面認識認識。
地方約在學校附近的一個shopMALL的東北菜館。阿逸先到的,挑了個臨窗的位置。按了會兒手機,從包里掏出一本四級單詞,邊等人邊偷偷瞄一眼單詞本。
老鄉來了,不過不是一個人。阿逸看見有一高一矮倆小伙子同時進了這家店,以為這倆人是來聚餐的。結果,這倆人進了店,站在門口,環顧了一大圈,才終于鎖定了阿逸這個目標。他們慢慢地走近她,然后其中的矮個子男生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是阿逸嗎?”
阿逸眼睛開始游移到兩個陌生男孩的臉上,輕輕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誰是王大魁?”
好大氣磅礴的名字,應該是高的那位吧,可是雖高也瘦,而且面相秀秀氣氣的。
阿逸這樣想的時候,矮個那位嘿嘿地笑了一下,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然后對阿逸說:“名字是不是嚇到你了?不知道的真以為我是什么彪形大漢。”
阿逸搖頭,又問道:“那這位是?”
“哦,我叫馬一諾。跟大魁高中同學,在武漢上學,這次來南京找大魁玩兒。他說來見老鄉,我就跟著一塊兒來了。”
高個的自我介紹完,就對著阿逸微微一笑,舒展的眉眼看上去很令人神清氣爽。
阿逸心底犯嘀咕,哎,為啥不可以是馬一諾在她隔壁。這王大魁空有一個好名字,看上去和上初中的表弟差不多身高。
阿逸痛恨自己沒事就愛瞎想,這都哪跟哪兒,就算馬一諾在隔壁又怎么樣?難不成自己還能主動去追人家嗎?才大一,就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阿逸想起老媽的教誨,別一進校就忙著找對象。
那頓飯吃的很開心,王大魁雖然人小,但特別能說,跟阿逸說起大學里的趣事那眉飛色舞的樣子都能趕得上趙本山的小品了。旁邊的馬一諾同學略微顯得有些拘謹。他說他讀的工科院校,班里就四個女生,三個有男朋友,一個正在被室友猛追。他們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實驗室里,生活特別枯燥。
阿逸笑著問他倆:“你們都大三了,有女朋友嗎?如果沒有,我可以幫你們介紹。我們財經院校,女生多,而且質量挺好。”
這話剛一出,大魁就擺了擺手,一臉幸福地說:“我女朋友高中就談了,也在武漢,她這次十一回老家喝喜酒去了。所以,我倆就沒約。老馬倒是還單著,你要遇著合適的就幫著介紹下。你看人家學校也好,長得也挺帥的,保不齊一介紹就能成。”
阿逸笑著點頭,心里倒是完全不能接受這出乎意料的答案。在她心里,老馬應該是有個特別NICE的女朋友,大魁應該沒什么人垂青吧。
她轉而問馬一諾:“你喜歡什么樣的?有具體要求不?”
結果,馬一諾的臉刷的一下都紅了,一臉羞澀地說:“具體什么樣兒我也說不好,看感覺吧!感覺好就能對上眼。”
阿逸讀過成千上萬的言情小說,他知道男生一旦說什么靠感覺之類的,通常不是完全沒要求而是要求都特別高。女生你要長得不夠正,你指望人家男生一見你就有感覺嗎?做夢去吧!
她淡然一笑,樂呵呵地說:“那我等下帶你們去我們學校和旁邊的師大晃一圈,等你啥時候見誰有感覺了,我主動上去幫你搭訕。好不?”
馬一諾一聽,臉紅外加眼神很驚悚地看著阿逸,很無奈地說:“沒必要這么興師動眾,這種事順其自然就好。”
阿逸笑著點頭,然后嚼了一大口鍋巴肉,來掩飾她剛剛自作主張的無趣。
一頓飯吃完,三人果然肩并著肩在阿逸的學校里晃了個遍。
十一的大學校園,開始有了秋的氣息,而阿逸的大學生活才如春天般蓬勃地剛剛開始。
她望著身邊高大的馬一諾,心中有那么一絲的不正常的想法:如果他可以成為我男朋友,那我走在校園里,即使他遠在武漢,我們只能偶爾相聚,我的心有人陪,我也不會那么孤單了。可是,人家不是要找感覺的嗎?誰知道他的感覺是什么?
阿逸的心暗淡了一下,忽然一陣風吹來,她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裙子,打了一個噴嚏。
大魁和馬一諾都提議今天就到這里吧,要阿逸趕緊回宿舍換身厚點的衣服。
三人分別的時候,馬一諾要了阿逸的聯系方式,說阿逸如果去武漢,他一定陪她玩個遍。
余下的幾天,阿逸一會兒去圖書館,一會兒窩在宿舍睡覺,孤家寡人倒也過得自在。大魁會偶爾和她聯系,匯報他和老馬的行蹤。倆大男孩倒是在幾天里把南京可以玩的旅游景點都玩了個遍。
大魁說老馬玩得不盡興,阿逸說你沒盡到地主之誼吧。大魁說老馬有心事,魂不守舍的,對景物沒興致。阿逸說,心里有事就先辦事兒,干啥沒事跑來南京?大魁說這事兒是來南京之后才有的。阿逸說南京人民怎么對他不好了?大魁說,一言難盡,等老馬回武漢,再跟你細說。
假期結束,阿逸收到了馬一諾的消息,他以為她會說什么謝謝你在南京的款待,很高興認識你這類的。結果他說的是:“我第一次見你,就挺喜歡你的,聽大魁同學說你沒男朋友,要不然你考慮下我。”
阿逸一下子懵了,她沒想到這馬一諾會中意她這樣的,曬得黑咕隆咚的,還這么有殺傷力嗎?
自己內心曾經動過的心思被男生主動撩撥了,看來他倆還能得有一腿才對得起彼此的這次認識。
不過,阿逸可沒這么傻就立刻投懷送抱。她心里在揣測這人對她到底是一時興起,還是真想跟她來個細水長流。她想慢慢考察。
阿逸沒理他,結果人又來消息了。“感冒好些了嗎?你別穿太少了,我要大魁給你買了點藥。你半個小時后下來拿。”
半個小時后,大魁果然在樓下候著。見到阿逸,一副和事佬的姿態,勸著她:“其實老馬挺好的,我跟他從小玩著泥巴長大的,我可沒見他對誰這么認真過。”
阿逸沒表態,她心里挺矛盾的,一時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她想一腳踏進去,可是害怕一踏進去就是深淵。她想拒絕的干凈徹底,可是卻總也舍不得。她也不相信什么一見鐘情,見一面也談不上有多愛,可是就是忘不掉。
可是,他似乎也不是說說而已,從此就在不斷地騷擾著阿逸。提醒她別感冒,提醒她學好微積分,提醒她好好吃飯,提醒她晚上別太晚從自習室回來。他從來不在她的生活里,可他好像又無處不在。因為,她的吃喝拉撒睡學習娛樂都有一個人無微不至地惦記著。這種感覺很暖,暖到即使是一個人走在寒冷的夜里,也不會覺得很孤獨,因為知道有一個人心里一直裝著你。
時光飛逝,在大一的第一個圣誕節,阿逸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束玫瑰,當送花的男孩子把那一大束紅鮮鮮的玫瑰遞到阿逸的手里的時候,阿逸的手在顫抖。沒有哪個女生不愛虛榮,也沒有哪個女生不喜歡收到玫瑰。
當室友都在嘖嘖地稱贊阿逸的男朋友浪漫的時候,阿逸鼓足勇氣給馬一諾打了第一個電話。她在電話這頭哈了一口冷氣,無比羞怯地說:“我答應你還不成嗎?”
電話那頭激動得半天沒說話,良久才聽到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我就在你們校門口。”
阿逸套上羽絨服就沖向了校門口,她不知道他會來,但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就鉆進了他的懷抱。
南京的冬天很冷,他把她抱的緊緊的,將她凍僵的小手輕輕塞進他胸口的大衣里。頭低低地倚靠在她的耳邊,溫熱的呼吸重重地噴在她的耳際,他附在她耳邊語氣黏膩地說:“我等不及就過來找你了。你不會怪我吧!”
阿逸的渾身有股電流沖擊而過似的,讓她既陌生恐懼,又無比依戀。被這個男孩緊緊箍著的身子有種異樣的緊張與溫暖交織著。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被愛的人懷抱著,是這么的緊張兮兮又不想逃離。
她沒說話,一直緊緊靠著這個高大的身軀,她現在唯一能給的就是無比堅定地靠著他,讓他跋涉的心能夠找到一個歸棲地。讓他也能懂得她的心里其實也裝著他。
良久他才很委屈地說:“我還沒吃早飯,好餓。”
阿逸慌了一樣,帶他去學校食堂點了一碗餛燉,兩個肉包子。看著他狼吞虎咽地吃,她嘴里吸著一杯珍珠奶茶。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又很委屈地說:“我好渴,奶茶能不能給我喝一口。”
阿逸有些難為情地說:“這我喝過的,我再給你點一杯吧。”
結果,他卻硬是搶過她的那杯奶茶,吸了一大口。還對著阿逸一陣壞笑。
阿逸也是以后才慢慢知道,情侶與愛人之間這些小舉動是多么順其自然。可當時的她的想法是覺得自己喝過的東西,別人一定會嫌臟。
老馬的這次主動終于沒有白費,阿逸第二天送他去火車站的時候,第一次主動地拉起了老馬的手。眼神里暈染出一副很舍不得的表情。老馬安慰著說:“還二十多天就放寒假了,到時候咱倆天天在一塊兒。”
送走老馬離去的火車,阿逸心里既暖又涼。暖的是有一個人會把自己裝在心里,涼的是因為異地,以后的每次分別都將是撕心裂肺。
她獨自一個人坐公交車回了學校,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結束的時候,是她獨自一人離開。剛擁抱過的身體還是暖的,可是,好像心里還是有些空落落的,因為愛的人再也觸不到。
他走了,她忙著復習考試,心里偶爾會蹦出他的影子,時而活靈活現,時而虛無縹緲。她想約他一起吃晚餐,可是相隔著幾個省,幾百公里的距離,要怎樣才能說見就見。
考試結束的第二天,她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趕,坐了二十個小時的火車,老爸在車站接。她回到家,放下行李。吃了個飯,就溜了出去。那是他們第一次在家鄉偷偷見面,老馬在定的一個西餐廳的卡座里等她,拉上簾子的時候,他的嘴唇就肆無忌憚地開始往阿逸的臉上脖子上蹭。手還不老實地往阿逸的衣服里伸。嘴里哼哼哈哈地說:“寶貝兒,你要再不回來,我得飛去你們學校找你去了。”阿逸曾經很反感男生動手動腳,直到自己真正陷入戀愛才明白,那是表達愛的方式,身體有時候比心更誠實。
這就是異地戀,每一次的久別重逢都像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邂逅,他會無比依戀你,黏著你,讓你覺得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可是,也不總是這樣的溫暖與甜蜜。寒假離開的時候,阿逸先走,她說服了家人自己一個人去火車站,與等在那里的老馬會合。當老馬把她擁在懷里,告訴她五一去找她的時候,她在心里掐指一算,竟然還有三個月,她第一次很不高興地擰起行李,朝著春運涌動的人群中走去。任憑老馬在后面追著喊著卻始終沒有回頭。
坐到火車上,看著周圍依偎在一起的情侶和夫妻,她的眼淚嘩嘩直流。她也好想有一個觸手可及的愛人,可是她愛的人卻在另一個城市。那是她第一次開始覺得異地戀真的沒有那么美好。
她回到學校,就立刻為他的任性跟老馬說了對不起。她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有錯,只是害怕老馬突然就生氣不要她了。老馬在電話那頭哭了,那是她第一次見一個男生在自己面前哭得聲嘶力竭。她覺得就算再苦也不能辜負了這個男孩子。她說不就三個月才能見面嘛,即使三年她也等。
快五一的時候,他沒能按時赴約,說因為一個實驗項目還沒結束,需要趕工。她什么話也沒說,買了1號的票,一個人去了武漢。當她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他和一幫男女一起從學校外面回來,聊得異常歡騰,看來是剛聚完會。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他的校門口,看著他離開熱鬧的伙伴,一個箭步地撲過來,把她一下子攥在懷里。像攥著一個寶似的,有些歉疚地說:“我剛忙完,去外面吃了個飯,你怎么招呼不打自己跑來了?”
阿逸開始在他懷里賴著不走,滿臉的淚水被他的有些細細胡茬的唇蹭了一遍又一遍。
他把她安頓在學校里的招待所,兩人膩歪了一會兒,他說還有事情要忙。讓她在這里等她。她開著電視一直睡不著。腦海里一直浮現出他和一群同學一起開心快樂的樣子,其實沒有她在身邊,他也活得很好啊。現在的他,又去實驗室忙去了,而把她一個人晾在這里。
他很晚才回來,她閉著眼睛并沒有睡著,他洗完澡把她摟到懷里,吻了一會兒,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亂蹭了幾下,就靠在她懷里睡著了。他睡得像個孩子一樣深沉,許是太累了。可她卻失眠了,她想象過她的到來會讓她有多驚喜,可是真正見面,她才明白,他有更重要的事。
第二天,阿逸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給她留了條,說去實驗室了,要她吃完桌上的早餐去他的宿舍等他。
阿逸吃完飯去學校轉悠了幾下,百無聊賴之下,她一個人坐了回南京的火車。火車票很緊張,她沒買到座位。站在車廂的過道里,被周圍匆匆而過,形形色色的人擠得東倒西歪。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場。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她所想象的見面就膩歪在一起再也不想分開的日子。她這趟真的來錯了。
她第一次明白,異地戀的兩個人最大的問題是你參與不了他的世界。即使你們心里有彼此,可是因為異地,不管他開心也好,忙碌也好,這些都與你無關。他有他的生活,你的偶爾到來,更像是一個不速之客,有驚擾到他生活的嫌疑。
暑假,那是他們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個暑假,他留在學校跟著未來的研究生導師做個項目。她的計劃是回家。他說老婆,我都快成和尚了,你過來陪我幾天再順道回去唄。
她聽話地去了,那幾天,他在學校外面租了一間房。他們白天一起去學校,她到暑假還開放的自習室看書蹭空調,他就在實驗室忙碌。晚上他們兩個一起逛夜市,去看午夜場的電影。她發現,他其實和她有很多不一樣的喜好,比如他喜歡吃辣,而她喜歡偏甜一點的東西。他會玩一些手游,特別愛看熱血的動漫。而她喜歡看書寫字。
他們其實一點也不一樣,她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他。真正的他在她面前是有些陌生的。陌生到她有時候會猛然發現,啊,原來他是個這樣子的人,原來自己身邊站著的男朋友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那兩周,他們在一起相處的很愉快,阿逸知道老馬一直都在遷就她。比如本來不喜歡出門的他,被她拉著到處轉悠。比如晚上醒來會把她強行壓在懷里,又會突然理智過來,想起她說過的不可以。比如,她更喜歡那條牛仔短褲,他覺得太短,可是還是硬著頭皮刷卡買單,不說一個不字。
她知道他在極力做得更好,可是他們好像也沒有變得融洽無間。如果,說真的融洽無間了,那其實是他一人在死撐著滿足她的所有愿望。
沒有長相廝守的愛情,久別重逢之時,你會發現你們之間其實很陌生,已然有了罅隙。只是有人在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衡,讓一切看起來美好如初毫無違和感。而心底的不安與違和感卻在暗暗滋生。
她離開的時候,賴在他懷里,悄悄問他:“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你會更開心?”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我想見你,可又不知該怎么跟你在一起。因為,我們好像沒怎么長久相處過,應該還沒過那感情的磨合期吧。”
她知道他說的大實話,便也不再追問,只是很平靜地說:“那你等我三年吧,三年后,我就過來陪你,任你宰割。”
他突然把她抱在懷里,很委屈地說:“怎么辦?你在的時候,我還可以看看你,抱抱你,你走了我就只能擁抱空氣了。”
她安慰似地說:“別老想我,想你的研究項目吧。”
其實她的心底真正想說的話是你已經習慣了沒我的時候,不是嗎?
她乖乖地走了,一沒哭,二沒鬧,她發現他也習慣了沒他的日子。當其他女生嬌滴滴靠在男友懷里撒嬌的時候,她一個人擰著行李,轉了一趟又一趟的車,看過了很多的風景。
十一,他們沒有見面,他說回家看父母,彌補親情的缺失。她說她想去上海看看。因為,這輩子還沒去過上海。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也都各自安好。可是,愛情好像已經沒有曾經那么有溫度了。
那個冬天,她大二,他已經大四。他保研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他給她打電話,向她報喜。可是,她卻強忍著身體的劇痛躺在病床上。結石痛了一夜,被室友齊心協力地送到了鼓樓醫院。現在粒米未進,正在打針消炎。
他在電話那頭說得志得意滿,而她卻只能以微弱的氣息回應著。他問她在忙什么?怎么說話聲音這么小,她說她在圖書館,不管大聲喧嘩。她跟他說恭喜,他說你什么時候對我這么客氣了?她的眼里像水管崩裂一般傾泄而出。
是啊,我們之間變得客氣了,而客氣就是疏遠的標志。因為,疏遠了,所以我們無話可說。只能靠著客氣的寒暄,勉強撐著場面。而硬撐起來的場面,終究是暖不了多久的。
她想起了江美琪的那首歌《親愛的你怎么不在我身邊》,一個人在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希望有一個人陪在身邊噓寒問暖鞍前馬后。可是,能夠她等來的是卻只是一個遙遠的電話,而這個遙遠的電話卻連她痛到不能呼吸的聲音都分辨不出來。他在炫耀著他飛黃騰達的未來,而她卻蜷縮在病床的一角,想著要不要開一刀將那塊磨人的石頭拿掉。
寒假回家,他說她瘦的厲害,臉也蒼白如雪。她壓根沒告訴他結石的事情,只是說期末復習太累,沒好好吃飯。
他依舊帶了去了他們一年前約會的那間餐廳,還是那個卡座,那個簾子拉起來就密閉四合的空間。只是,他會為他點熱的牛奶,會替她切牛排,會為她遞餐巾紙。卻再也不會像一年前那樣,如饑似渴地吻著她,手在她毛衣里亂晃一通。還臭不要臉地說:“這里真軟,我的手都不想拿出來了。”
那個時候,他們愛得多瘋狂多甜蜜。眼底大概就只剩下彼此了吧。而今,兩個人之間的熱情好好已經慢慢耗的所剩無幾了。那個曾經在他面前時而乖巧聽話時而老不正經的男孩子哪里去了?眼前的這位特別紳士還正襟危坐的人又是誰?她能記得住的一個人愛你的樣子,就是他賴著你黏著你,在你身邊老不正經的樣子。而現在,他們之間正經的像剛認識一樣。
有句話她一直想跟他說,卻又一直忍著沒說。她害怕當著他的面開口,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曾對她說過最溫柔至極的情話。
熱情在時光的洗禮中慢慢淡去,他們之間其實沒有什么真正的第三者,而時間與距離就是他們之間的第三者。沒有堅實感情基礎,就建立起的異地戀,終究如空中樓閣,經不住時光的摧殘與蹂躪。她其實是想和他走到最后的。
終于,在那個假期結束的前一天,她把他約到江邊,很平靜地說:“其實,我想和你一直走的,可是走著走著我發現,我們好像真走不到一塊去了。那么就分手吧!原諒我沒能陪你走到最后。愿你可以遇見更好的人。”
她走了,他并沒有像第一次見她那樣,魂不守舍地在南京游著城墻,心里卻暗暗想著她。他也沒像追她那樣跨越幾個省去找她,更沒有像他們第一個假期分別的時候那樣在電話里哭得撕心裂肺。他表情挺淡定的,而這個表情足以說明一切。他大概也想說這句話吧,只是不忍心在她之前開口吧。因為,畢竟一開始說她漂亮說愛她一輩子的人是他。而他們終究沒有走到最后。
她站在早春料峭的寒風里,嘴里輕輕哼著周杰倫那首《珊瑚海》。貼切的歌詞將他們的狀態描繪到極致。
轉身離開,分手說不出來,飛鳥跟你相愛,只是一場意外。我們的愛,差異一直存在 ,風中塵埃竟累積成傷害。
轉身離開,分手說不出來, 蔚藍的珊瑚海,錯過瞬間蒼白。當初彼此不夠成熟坦白 熱情不再 笑容勉強不來,愛深埋珊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