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天以來的日日夜夜,佛洛倫蒂諾·阿里薩一直都在準備了答案。
“一生一世”他說。
全劇終了。這部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鴻篇巨制寫盡了半個世紀的形形色色的愛情,留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就像沈從文的邊城:或許明天就會回來,或許永遠也不會回來,這句百年來的難題。
一段跨越半世紀的愛情種子,在費爾明娜·達薩的丈夫胡維納爾·烏爾比諾醫生死亡后發芽了。當佛洛倫蒂諾·阿里薩通過寫信去喚起費爾明娜·達薩沉寂的年輕愛情時,她只把他的信當做是她深陷痛苦的一種安慰,一種同時代歷經時間滄桑后的對人生的認識和感悟,一種對天命的泰然處之。這是多高尚的一種情誼,無關愛情,是一種你深陷囹圄,而我始終在你身邊的溫暖。如果故事就這么安靜地結束的話,就顯得理想化了,一種柏拉圖式的愛情,是多么地美好,但這畢竟是世俗的人,精神上的愛情是在腰部以上,肉體上的愛情是在腰部以下,終究逃不過我對你的愛,就是在床上的事實。正如奧菲利婭對她母親的批判:我們這個年齡的愛情已屬荒唐,到了他們那個年齡,那就是卑鄙。他們這之間是愛情嗎?年輕的時候那種書信往來的情感,其實就是人心中的愛情雛形,是自己對愛情的幻想,跟你幻想的那個人無關,那只是你心中寄托的一個美好形象,以此達到你對愛情的想象,美好,純潔,蠢蠢欲動,想他時他在腦海,總會激起心中的漣漪,擾得心慌慌。
正當費爾明娜·達薩準備接受她理想中的這位愛情化身時,他卻出現了。在距離自己雙眼兩拃遠的地方,她看見他那冰冷的眼睛、青紫色的面龐和因愛情的恐懼而變得僵硬的雙唇。他離她那么近,就像在子時彌撒躁動的人群中為看到他的那次一樣。但與那時不同,此刻她沒有感到愛情的震撼,而是墜入了失望的深淵。在那一瞬間,她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對自己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她驚慌地問,怎么會如此殘酷地讓那樣一個幻影在自己的心間占據了那么長時間。她只想出了一句話:我的上帝?。∵@個可憐的人!佛洛倫蒂諾·阿里薩沖她笑了笑,試圖對她說點什么,想跟她一起走,但她揮了揮,把他從自己的生活中抹掉了。一封兩行字的信把他們隔絕了半個世紀:今天,我見到您時,我發現我們之間不過是一場幻覺。 ?
?現實終究擊破了她理想的想象,一句:可憐的人!費爾明娜·達薩放棄了她心中的愛情幻想,走上了一條穩定的婚姻,在半個世紀的婚姻生活中,伴著爭吵、憤怒、屈從、出軌,她與丈夫渡過了半輩子,這期間,徹底忘記了青春年少的愛情幻想。而佛洛倫蒂諾·阿里薩卻混跡在寡婦、情人之間,減輕她帶給他的愛情痛苦,始終堅持著為她保持童貞。
半個世紀后,他們終于有機會面對面坐著而談的時候,時間沉淀的愛情欲火燃燒了,佛洛倫蒂諾·阿里薩明知已經到了這種已經不再適合談愛情的時候又激起了她的欲望。她屈從了,半個世紀前她那個可憐的人,讓她的晚年欲火重燃,這是愛情嗎?死亡邊際的愛情,充滿老年味的愛情,或者有人為之淚流滿面,如果此刻是精神上的愛情,或許,更能讓人贊嘆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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