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小記

豫西有一個人愛捉老鱉。捉鱉很辛苦,半夜不能睡,也不知捉了多少,有一次他捉了一個很老的鱉,老鱉頭沖他一動不動,眼中分泌濕濕的流汁,人很怕,竟當時生了病,渾身麻木,再也不捉了,誰知不捉鱉他病竟慢慢好了,有人說他捉了老鱉精,該報恩才是,他才忽然想起那老鱉,趕緊把他放了,鱉沖他家的方位爬了一圈,爬走了。第二年,他久不懷孕的媳婦生了一對雙!

在河南嵩縣豫西鄉(xiāng)間,山腳下面種有柿子樹,初冬時節(jié),樹上的葉子已經(jīng)落盡,但每一棵樹上卻還掛著五到七個柿子。老鄉(xiāng)回答說:那是留給鳥兒們吃的。天冷了大雪封山。俺不留幾個柿子在樹上,鳥兒們吃啥?又咋過冬?他們忙了一年嘞!收干摘凈,不中嘛!

我在豫西鄉(xiāng)下,碰到熟人給我打招呼:喝湯了木有?而不是問吃飯了沒?在洛陽地方喝湯就是指吃晚飯。有一個說法,早年間,豫西窮,山多地少,很少吃白饃,有親戚來串,總說先喝碗湯吧,一連喝了三碗,第四次親戚說我得先吃個饃,肚量小的喝上幾碗就吃干的也吃不下。還有一個說法,因細糧少,紅薯面玉米面饃硬不好咽,用熱湯泡軟了好下飯。豫西人舍不得吃白饃,飯以面疙瘩湯黃面湯為主,就是下面條也喜歡在里面放大豆綠豆。久而久之喝湯就成了豫西人生活習慣的一部分。早上喝豆腐湯,晚上喝丸子湯。

在鄉(xiāng)下我見過老鄉(xiāng)給狗喂藥,那人左手掰開它嘴,右手捏藥片直捅喉嚨口,狗不由自主咕咚就咽下了,那人說你要放它嘴里不管它,它指定給吐出來。

信陽息縣荷塘多,放牛娃喜歡擇了荷葉,放在挖好的小土坑上,荷葉里放滿了水像撐起的倒立的傘,坑里點燃了火,在荷葉里面放毛豆,煮吃,荷葉竟然燒不爛,味道很清香,還用來煮麥仁煮雞蛋,讓人艷羨不已。

還記得不?我們家西邊十字路口西邊角有一家飯店。每到中午,就有一個老頭進來要上一杯酒一揚而盡,他是搬運工,那年代拉板車沒有汽車運輸,全靠他們,物件放車上,他坐車把上,一條腿蹬地往后一呲,車就向前滑行,正好飯店門口是上坡路,老頭說喝酒了有勁上去,喝酒時候老頭瞇眼看看大高坡,沒有佐酒菜,那路會不會是下酒菜?路,那么難爬卻被人放嘴里咀嚼……

四川人會享受,去壩子里趕集掙十塊錢,能花九塊錢喝酒,花酒?什么花?桃花酒。山里有。春到三月,滿山的桃花開的耀眼,農(nóng)歷三月初三日,家家采集了桃花,做酒。

您老,不妨一邊飲桃花酒一邊體驗金庸筆下的愛恨情仇,相信別有另一番感覺吧?

但見那來鎮(zhèn)上趕集的川東老倌兒坐在二樓上,不要酒菜,飲著,身邊山頂?shù)奶一ㄩ_的旺,粉紅色的一枝探進窗來,杯中映出透明的天空,這樣的時光,喝醉很俗氣,慢吟很紳士。

在川中劍閣關山里的枇杷樹下,有人端著梅子酒,細細的吃臘肉干,微閉眼,慢慢飲,是品味清冽冽的酒呢?還是品味內心閃爍過的那些光陰?剛剛下過雨的陰濕的老林,布谷鳥嘎嘎的壞笑,小溪洗滌了陽光,黃蝴蝶飛過翠綠的山谷,谷口噴涌了團團的濃郁的云霧,年華如花美眷……

追憶逝水年華,喲,我們把月光忘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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