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白癡與刺猬》

我這兒的山溝溝里,難得見著幾次轎車在泥坡上行駛,今兒我又見著了,便高興地跑上前去拍打著轎車,興奮地呲起牙,又呼又笑。

“喲,癡子是你呀,快,快到車后面給我推上去。”

我看見里面的男子是劉哥,我只聽得村民們說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看也是,他對我總是祥和著臉,這樣的詳和是我從未感受到過的。我也不知是從哪天開始,便喜歡上了這位只對我祥和的臉,但我不喜歡他的嘴,他的嘴邊上長著一顆又大有黑的毛痣,我是個不愛撒謊的人,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告訴他,我不喜歡他的痣。但我的媳婦都兇狠狠地把我揪到一邊,我便又不敢說了。

我卯足了勁,差點脖子都硬掙得快要斷掉了,但是還好,車子被我推了上去。劉哥沒開多遠,和以往一樣,停住了車,他那肥腫腫的腦袋伸出車窗外,又向我露出祥和的臉。

我知道他是在喚我過去,我便又急奔地跑到他的跟前。生怕遲了一步,車子便又會開走一段路,然后還像以往一樣,再次伸出那祥和的肥臉,示意我過來。但這次,劉哥等了我有段時間,我喘著氣,趴在了他的車側邊。

“癡子呀。這些天不見,你機靈了許多呀。”

“是的是的,我媳婦也這么說。”

“呃,你現在要去哪兒嗎?”

我以為劉哥要送我一程,便覺得這樣太麻煩了別人。雖然我現在是要回家,但我總認為無端麻煩到別人,這同等于傷害別人的性質,我便撒起了善意的謊言:“我不去哪兒,就在這附近散步著呢。”

“噢,散步對身子和腦子都好,你是應該多散散,把腦子里的瘴氣都散掉,興許還會更機靈些。”

我認為劉哥說的很有道理,因為不光是我覺得,我這兒整個山的村民們都認為劉哥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他說的話,自然是有附和這個世界真理的。我倒真有打算多散會步的打算了。

劉哥給我遞了根香煙,他本想給我點上,但我說我有火柴,他拍了拍我的腦袋,露出只有我已逝父親的笑臉,那般的祥和,而他拍下的力度又是讓我的腦袋有些疼痛,但我的腦海隨后卻是泛起了快活地漣漪,我沖著劉哥呲牙笑著,劉哥關上了車窗,似乎是對我點了點頭。而后揚起一塵子煙開走了。

我聽劉哥的話,在這兒散起步來,我實實在在地不愿意讓別人笑我是個白癡,只有劉哥不會笑我,他剛才還給我發煙了呢。我不會抽煙,但我不好拒絕劉哥的好意,這也同等于傷害他人的性質。我便接了煙夾在耳朵邊上。我媳婦是個有本事的女人,不光是我覺得,全山村里的人都這樣覺得,他們都說我娶了這么個好媳婦,是我上八輩子積下來的福分,說我上八輩子都是給人做牛做馬,要么就是普濟了眾生,才能在今生得以享著天樂之福。可不是,我的媳婦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家里的生計都是她都在操勞著倒是委屈了她,嫁給了我這樣一個一事無成的人。若不是我阿爹操盡心力,花費了他畢生的積蓄,我哪兒還能有這樣的福分,所以我覺得,不是我上八輩子的原因,而是托我已逝去的阿爹的福份。

我不能干重活,從小就落下了肺病,一干重活就喘得快要斷氣。我媳婦嫁給我的當天晚上她才曉得這件事,所以房事做不成。我阿爹曾經暗問我,我騙了他,我說我有這樣的能力,我是多么怕他傷心,他皺巴巴的額眉至今仍深深地在我的腦海沉淀,一旦我想起,便會傷心地流起眼淚。他相信我的話,好一段時間里都心情好得很,又是買魚買肉的給我和媳婦吃。我的阿爹,啊,我又要流淚了,真傷心。

我走到一處山的壁嶠上,我想起我和媳婦,便又感到開心,我和媳婦都是清白無暇地身軀,我想這樣我和媳婦的心才能貼得更加真切,在沒有世俗肉欲的阻礙下,我是多么地愛她,哪怕她也像我的阿爹那樣滿臉子皺巴巴的,我依然會很愛她。我想她也是很愛我,她不是愛表達感情的人,不像我這樣肉麻麻的,她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兇斥著我,但我知道,她的心里正在為打我罵我,而悔痛地淌著血,因為在深夜,我睡在泥地上,時常聽見她在木床上抽泣著,那時我也會跟著流淚,我在想,她竟是這么的愛我呀。

從山地的高處往四處觀望,是我最大的愛好。我喜歡張開雙臂,用盡我這顆愛世界的心,去擁抱她的母親——大自然。我喜歡大自然所喜歡的生靈,它們是我這二十年來最好的伙伴,只有它們懂得我,懂得我的煩憂和快樂。真的,我能和它們進行一次很長久的談話,只有我,別人是聽不懂的,因為別人從未去用心地傾聽過它們可愛的聲音。不論是蛇還是狐貍,或是蝴蝶還是蜂鳥,只要它們是大自然的子女,我都能和它們進行十分友好的談話。我們常談各自的夢想,我問蛇,你有什么夢想,它就說:我想不再產卵,因為我幸幸苦苦產下來的卵很快便會被那些強盜家伙吃光掉。我聽到這,便會同蛇一道流淚。我同蝴蝶說話,我問它,你有什么夢想,蝴蝶翩動著一對美麗的翅膀,高興地說:我想談一場戀愛,尋找到我的完美配偶,和它廝守終生,不離不棄。我聽到這,心里也會翻涌出一股激情,同蝴蝶一樣,對愛情產生了更為熾熱地憧憬。當大家都問我的夢想是什么,我時常猶豫片刻,我的夢想有很多,我難以取舍,難以排出哪個是第一,哪個是第二。

“我的夢想,是希望大自然的你們一切都安好,是希望我自己能夠聰明些,我不想被人當做是低能兒,而遭受普遍的冷眼。我更是希望我的媳婦能夠健康快樂,希望她不會生老病死,她會一直愛我。”我說完這些,我的伙伴們都會鼓勵著我,用它們盡可能的動作和語言讓我相信,我的夢想是可以實現的。

天色有些晚了,我的媳婦曾說,我要是沒趕在太陽落下山頭之前回家,那么家門將會整夜關上。這我是能夠理解的,這足夠地可以證明她是多么的愛我,在乎我。我記得有一天,我在山林里勸導一只受了傷的刺猬,我想把它抱回家給他養傷,它的小腿興許是被蛇咬了,我不明確咬它的蛇有沒有毒。它是那么的敏感易驚,見著我走來便竄進了深洞穴里,我只能把臉趴向只有我拳頭般大小的洞口,不停地勸導著它,想讓它對我放心,但它不吭聲,我能感覺到它是一只十分具有個性且傲慢的刺猬。我實在不愿意就這樣放棄,于是我便一直趴在那兒等待它的信任,直到深夜,我都看不見四方了。我的媳婦在山林中呼喊著我,我便只好起身向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當然我的媳婦免不了要責罵我一番,她嘴巴里是那樣說,說我該死,怎么不死在山林里,怎么還要活著跑了出來。但我感受得到她對我的愛,不然她怎么會出來找我呢。我對她說,我在山林里遇見一只受了傷的刺猬,我勸導了它一整天,我是那么地關愛它,仿佛它的生命關乎到了我的生命般一樣……。但我媳婦的責罵聲淹沒了我的敘述,我保持沉默地跟著她回到了家。

我慶幸太陽沒趕在我的前頭,我看到了自己家的屋子。門是關著的,我推開了門,心里在喊著:“我的好媳婦,我回家了,我趕在太陽之前回來了,我無時無刻都很想你,你可別打我罵我,我竟是這么的想你。”但我喊不出,我不知是由于什么緣由,是不敢這么喊,還是覺得肉麻麻的,我在心里想,我對媳婦是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無限的愛。

我不敢太大聲的走進,也不敢張頭四處望,更不敢用我的手拍著急喘地心臟。我走到屋廳,聽到房間里有著異常地聲響。那種聲音向巨大的銅鐘一樣敲擊著我的內心,我簡直站不穩了,我那低下去的雙眼猛得抬了起來,有那么一刻會兒,我停住了腳步,眼淚唰得淌了下來,泥地都被浸濕了。

“你怎么進來啦!”我媳婦揭起布簾,裸著那發紅的身子,沖我吼道,她的眼睛因極度憤怒而顯得可怕極了。

“我趕在太陽下山之前回來的……。”我不知所措地、茫然而又悲傷地泣出了聲。

在我媳婦的身后,出來的男子是劉哥,他也裸著身子,急匆匆地在穿著褲衩。我遽然收住了眼淚,呲著牙顫抖著我那習慣了天真的臉皮。

“癡子,你聽我說,我在給你媳婦看穴位,你瞧她身上,這些巴掌印子了沒有,是我按得,對你媳婦有好處。你可別誤會。”

我聽他的話,去看我媳婦身上的印子,她的肩膀、胳膊、乳房還有屁股上果真有許多巴掌印。我望了望劉哥,又望了望我那余怒未息的媳婦,我不知是該大聲哭還是大聲笑。就在那么一刻,我想起了我那年邁已逝地阿爹,想起了他為我操勞了一輩子地背影,他曾經躺在我眼前的這處布簾后房間里,那木床上就是他安息地地方,他在用他那奄奄一息地聲音為我和我媳婦做著一生的祝福、祈愿。我哭了,我指著我的媳婦,又指著劉哥,呲著牙想要學山村里的人咒罵他們倆,但我還是不知道該從何開始罵,我不會罵人,我只會哭,最后,我跺著腳,真傷心,我便要跑出家門,去大自然的山地上痛哭。

我要沖出家門,但我的媳婦已經趕在了我的面前,將我揪在了地上。她那個神態定是認為我要出去向村民們大喊大叫了。我不知她是從哪兒拿起的木棍子,沖著我的腦袋敲了好幾棍,我癱倒在地,但朦朧地視線還能看到眼前,模糊地聽覺還能嗡嗡作響。我看見劉哥穿著那斜歪地褲衩,攔住了在我眼前的木棍。他還是對我露出那個祥和的臉。我此刻直想說,我厭惡那嘴上的黑毛痣。但我發不出聲音,直到昏迷。

在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了柴房子里。我的雙手與雙腳都被麻繩捆綁地嚴實。我不打算大聲叫喊,我情愿拿出我可能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去懷念我的阿爹和我親愛的大自然。而我的媳婦,就算了吧,我想到她,我便無法抑制地傷心。

她來瞧我了,將頭探進半個,在門口露出眼睛盯著我。見我睜著眼也瞧著她,她便丟進兩三個饅頭,而后立馬縮回腦袋,把門鎖上了。

我能判斷出我醒來之后度過了多少日子,有七次太陽升起和七次黑暗降臨。我肯吃饅頭,肯喝鐵碗里發酸的水,盡管我的腦袋再如何地愚蠢,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是如何地悲哀。我的樂觀在這樣苦境的日子里耗盡,我的生命力因愛情的毀滅而顯得毫無生機。我開始對自己的觀念和夢想產生了質疑,我給出的一切愛是正確的還是愚蠢的,正如每個人都這樣說,我對于一切美好事物的寬愛是一種白癡、智障、瘋癲。那么這就是愚蠢了?那正確的愛又是什么,正確的愛就是不去愛一切美好事物么?不去愛阿爹、不去愛大自然、不去愛媳婦、也不去愛那只受了傷的刺猬了?這樣我就不再是白癡了?這多難做到,該是一件多殘忍地愛呀。我陷入無邊際地苦思當中,我感覺得到,出于我的本性,我正在拼命地與這種殘忍地愛做斗爭,我總是被弄得精疲力盡,全身都快要腐爛了般。

第八天的早上,她又推開了柴房的門,見我還是一樣睜著眼盯著她。她猶豫了片刻,走了進來,手上提著一只籃子,里面是一只刺猬。

她把刺猬放到了柴房里,轉過頭再次看著我,她那眼神充滿威嚇與嚴肅,我真正地發現她此刻已不再是那樣純潔無瑕的少女了。我茫然地望著她像我走來,她給我把麻繩解掉了,她對我說:“我知道你不是個白癡,所以我現在放你手腳的自由。我做為你的妻子,已經付出了我應當付出的全部,而且是有余的。你不是個白癡,你應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離開這,我記得你曾經很想救下這只刺猬,現在我救下了他,你是那么地愛大自然,愛一切美好的事物,我就幫了你一把,你就跟它去過日子吧!我不怕你去外面胡說,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個白癡!”

“是啊,我不是白癡,所以我不再愛美好的事物,我就是同你們一樣的人?對!一種聰明的人,所以我不會走,我不走。我是個聰明人,對你一樣的人,我怎么會走。也正和你一樣,對一切,我都沒有了愛!”我難以控制住奮涌的情緒,悲哀地說著。

“你不走?你不走就要爛死在這,就算我不親手殺了你,也要讓你在這關一輩子,你總得生病,總得發高燒,到時候你就等死吧。你死了,我照樣可以安然地和劉哥在一塊,你不走,一點兒也不妨礙我們。”

我聽著這些話,心里是有多么地悲傷。仿佛山壓在我的心頭,隨時都要被壓碎掉。但我依然要去愛,我知道,我依然要去愛,這是我的本性,我帶著一股為自身的悲哀而感到可笑——卻又是十分真切地說:“算了吧,即使你和他在一起,我也是會愛你的,即使你此刻拿著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哪怕是已經砍了過來,我也是會愛你。我怎么能舍得下你,而私自走呢,這該有多殘忍,我的媳婦,你說呢?”

“白癡!白癡!住嘴!”她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將刺猬摔到了墻壁上,氣呼呼地盯了我好一會兒,便走了出去,將門鎖上了。

我能想象外面是怎樣的境況,她定會對所有的村民們說我發瘋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是要隨意砍人的地步,所以才會把我關起來。村民們本就認為我就是個瘋子,他們自然是認為把我關起來是最好的。我難以想象的是,她會如何地再次和他偷摸地干那種事,不,不再是偷摸了,好像也從未偷偷摸摸過吧,我忍不住地用力捶起了自己的頭。

那只刺猬癱在我對面的墻壁上,全身顫抖著。我瞅著它,它也瞅著我,顯然我和它都不想與對方開口說話。我累極了,感覺到腦漿正處于一種粘稠干灼的狀態,我對自己的生命力產生了恐懼地設想,認為這就是人要咽氣的前兆。我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傷心,我要見著我阿爹了。

過去了兩頭半,我還沒咽氣,我的視線依然能清晰看見對面墻角處的刺猬。它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起先還能抖擻地身子現在卻不動彈了,只看到它那灰色的肚皮一縮一漲的。我想應該不是我要咽氣了,而應該是它要咽氣了。

我對它說話了:“你要死了,你知道嗎?”

“我死與活,跟你沒關系。”它的語氣像及了它那孤傲的面龐,冷淡地出奇。

“怎么會沒有關系?對于你們這類的生靈,這類擁有純樸之心的生靈,我是多么的充滿寬愛啊,我是來同情你的。”

“收住你的寬愛吧,白癡!”

“你也知道我是個白癡?”

“當然,你一張開嘴便是個十足的白癡。你現在最好閉上嘴,別煩我!”

“我是不想打攪你,可是你快要死了,我竟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死么?我竟能聰明到這種境界,不顧你的死活了么?這多殘忍!我始終做不到那么聰明,可見我現在,為你即將要死去,而很傷心。”

“白癡!滾!”

我不再開口說話了,因為我知道我一旦再開口,迎來地還是它的厭罵。我又開始與它保持了隔默。它把身子縮成了一團,全身的刺豎地筆直,它定是在防衛我。我沉下頭,開始回想著我自己說的話,我在心里實實在在地確定,我做不到那么聰明,做不到不是白癡。我竟開始考慮起了我媳婦對我說的話,遠離這里,帶上我那顆愛一切美好事物的心,去過著我真正的生活。

但只要我一想起她那全身的巴掌印,還有姓劉的那祥和臉上的黑毛痣,我便無法平靜下來,不斷地呲著牙嗚咽著。我哭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是陽光喚醒了我昏暗的心,我爬到從木窗外灑入地陽光下,整個一圈的冷冰泥地上頓時是一片暖和的、松軟的。我仰起頭,接受著陽光的普照,讓它的光芒為我驅除內心的昏暗,這實在是有很好的效果。我高興地哼起了歌謠,回頭看向還縮在陰暗角落里刺猬,心想,不管它如何的厭惡我,而我總不能不去愛它的,正如陽光不能不愛我一樣。

它身上的刺是那么尖硬,扎入我手掌里去了,粘稠地鮮血染紅了陽光下的泥地,也染紅了它。從一開始,它依然縮成一團,但隨后它開始松弛著身軀,竟扭了扭頭,翻了一個身。

“你知道我為什么厭惡你嗎?”刺猬肯同我說話了。

“你覺得我是個白癡。”

“不全是,我更加厭惡你的理由是——你是個虛偽的人!膽小鬼!”

“怎么會!我對誰都很坦誠,對誰都勇敢地愛啊!”

“可見人就是人,只知一味抬高自己。但我告訴你,你在我眼里連我最瞧不起黃鼠狼都不如,你說的話比黃鼠狼的臭屁還要臭!”

“你能告訴我一二嗎?”

“當然,我說出的,定是有根據的。拿那次說,你守在我的洞口,口聲聲地說要給我治傷,你治了嗎?”

“那時你不肯出來呀!”

“算了吧,我的腿被蛇咬得腫痛,我走不動。你完全可以向這次一樣,伸出你的手,將我從洞穴里抱出來,而你卻只是一味裝成好人一樣,毫無意義地裝好人。”

“喔,好吧,我承認我沒有想到那一點,非要搗破你那只有我拳頭大小口子的洞穴,再把你抱出來。那現在你還厭惡我么?”

“我沒有必要同你說這些,我真傻!”

“你流眼淚了?”

“我真傻!”

“你在說些什么?”

“我真傻,真傻!真傻!”

刺猬流淚了,我沒有想到它會這樣情緒失控。我擁抱了它,盡管它身上的刺扎的我身上流血,但我實在無法不去愛這些美好的生靈,它們同我是一樣的生靈,我也跟著流著眼淚。

柴房的門被打開了,我媳婦走了進來,見著我捂住刺猬。便很是好笑,但她的那種笑又是那么的可怕,我嚇地直哆嗦。

“你想開了嗎?”她問我。

我忘著她那執狂地眼神,心里明白她是決了心要將我逐出她的世界里。我說:“你告訴我,你為了什么才和姓劉的好,為了什么而要驅逐我?”

“白癡!”我聽著刺猬發出了這一句話。但我還是揚起了臉望向我的媳婦,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似乎是在強制住對我的憤怒,她平著氣地說:“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和這等小動物在一起一樣”她指了指刺猬,接著說:“我和你哪兒還有什么生活的樂趣,我簡直想要自殺,你知道人一旦陷入了絕望是何等的痛苦嗎?你莫非真要裝瘋賣傻,你沒有聽到我每天夜里在哭泣么?我是多么可憐自己的命運,竟然會嫁給你。你給得了我什么?給得了我什么?快樂?幸福?還是美好的未來?算了吧,什么也給不了,跟你再一起,我只會也變成動物,每天吃草算了!我和劉哥在一起,不單單是拯救了我自己,也是拯救了你,你可以脫離我的束縛,可以去無所顧及地愛著一切美好事物,多自由,去吧,成雙其美呀!你抱著這只刺猬走吧,我給你一筆錢,你不是有很好的夢想么?你拿著這筆錢,隨你怎么去實現夢想!”

“我的夢想……,呵,你從未聽過我的夢想,又怎么能知道呢?我的夢想本是要和你一輩子相愛。你給我一筆錢,能讓我去實現這個夢想嗎?哈哈哈!”

“白癡,你去死吧!”

她抬起腿沖我的腦袋猛踢了下來,我昏迷地倒在了地上。

直至黑夜,我才蘇醒過來,我睜開眼,嚇得大叫了一聲,差點又要昏厥過去,因為我媳婦此時正坐在我的眼前,直愣愣地用那雙異樣冷肅地眼睛盯著我,盯地這么緊,我以為我見了鬼。

“你醒了,真對不住你,我感到愧疚的很,我又想起了你的阿爹,他曾經是對我們這么好。”

我沒有說話,盡管她的語氣是異樣地柔和,但我著實不敢去看她那扭曲異常地眼睛。

“你別怕我,要怕我也不應當是在今晚怕我,因為今晚我深感懺悔,我將為你的父親、還有你而感到懺悔。你看著我吧,我只在今晚如此愛你,也可能明天我還是會對你很壞,但今晚我不會,今晚我愿意做你的妻子,你看著我吧。”

我看著她了,我的心臟被她那雙可怕的眼睛快要驚嚇地衰竭。

“這多好,我想跟你說一些真心話。你也許會很詫異,我今晚為什么會這樣反常。這是可以理解的,你看,我吻你了,我沒有吻過你,不是嗎?現在我吻你了,你的額頭,你的手,還有的你嘴唇。“

她竟真的吻了我,吻了我的唇。我不再對她的眼睛感到害怕,我想那眼神也許只是她長久如此造成地習慣。

“我告訴你吧,明天我就要走了,我要跟著劉哥走了。我沒有對不起你,對不對,我盡了我做妻子的責任,照顧了你五年,奉獻了我五年的青春,我做得完全足夠了,現在我得為了我自己的生活而活了。今晚我給你帶來了肉湯,就是我們結婚的那天,我給你阿爹燉的豬肉湯,味道是一樣的。”她說完,從身旁的地上端起了冷涼的豬肉湯,想要喂我喝。

“我喝不下,現在不想喝。”我此刻沒有心情喝這些東西。

“你總是得喝的,這是我做妻子的最后為你燉的湯了,現在不喝,那到了晚上一定得喝。瞧你都瘦了,得喝點營養的,知道么?”

“知道了,我會喝你為我燉的最后一道湯。”我的眼眶乏濕了。

她陪我再待了一會兒,不斷地吻著我,而且哭了。最后她才向我告別,不停地向我道歉,為打我罵我傷害我而道歉,讓我在此刻,就在此刻,全都原諒她。我答應了她,我原諒了她傷害我的一切。

我又回到了孤獨地狀態了,但我馬上意識到我的身旁還趴著一只刺猬,它見著我媳婦走后,便急不可耐地扭了扭身子,爬到我的面前。我抱住它,哭了起來。

它豎起那全身的刺,扎得我劇痛,我慌得松開了。

我把它放在了地上,準備去喝點肉湯,我的身子太虛弱了。但我喝之前,先想到了比我更加虛弱的刺猬,我便把肉湯放到它的跟前,想給它多喝點。

它嗅了嗅碗,身子發起抖來,背上的刺拱立了起來,沖我斥道:“這湯有毒!白癡!”

“你為什么總是這么的敏感,不愿相信一切人呢?”被它無端地斥罵,我有些不高興。

“那你喝吧,直到你反應出來,自己的腸子潰爛,內臟衰竭,你就哭天喊地吧!白癡!”

我越聽越是不高興,甚至開始討厭起了這只刺猬。我端起碗不想理會它,便要喝湯,它猛地竄起了身,用它身上的刺扎在了我的手臂上,我痛得將碗掉在了地上,碗和湯全毀了。我生氣了,真的很氣,便將刺猬推開得遠遠的。壓抑在我心頭的煩悶一下子傾覆在它的身上,我竟說了幾句憤怒的氣話。但隨后我意識到自己的過分,意識到我的寬愛變成了卑鄙,我停住了嘴,想要安撫幾句刺猬。

它拱挺著背,看著我,又看了看地上摔破的湯碗,身子發著抖,我想它是在哭,在內心里哭泣著,它的眼眶還乏起了淚水的浪花。它一步一步地爬了過來,舔起了地上的湯水。

“對不起,刺猬,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火,你原諒我了么?湯水掉在地上很臟,別勉強自己喝了,明天我獲得自由的時候,便親手給你燉一大碗。”

“不必了,我沒有那樣的福分了。白癡!”

“你有的,我把你當成是我最好的伙伴,我的愛也將給你。我愛你。”

“你愛我?什么愛呢?白癡!”

“心貼心的愛!”

“算了吧。我要死了,你知道嗎?”

“你胡說什么?”

“這湯有毒,你瞧我的眼睛,濕濕的,不是眼淚,是血。”

我摸著它的眼睛,將手放在窗前的月光下望著,那真是血,黑紅黑紅的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啊!我竟相信了她!我竟相信了她!”我驚恐萬分,失控地哭了,沒有任何情況比此刻更加地絕望。

“你這么軟弱,等我死了,你就穿上我身上的皮刺吧。這些世俗的人就不會殘害到你了。”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要死了,你真的要死了,你全身布滿尖硬的刺,卻還是免不了要遭受傷害,而害你的,竟是一個一心想要救你、保護你的人!我可憐的刺猬,好心的刺猬!”我那刺猬抱在懷里,緊緊地,不再松開它。

“你知道嗎?我也要同你說真心話了!你聽著,在我那兒的世界里,關于你,便是我們每個人心目中的天使,是一切美好善良的化身。我們很愛戴你,你知道么?我也同樣愛戴你,我們知道,你不想讓我們崇拜你,你想與我們同等共處,我們便試著將你做為家人一樣關照你。你感覺得到我們對你的愛嗎?”

“我感覺的到!對于你們那兒世界里的生靈,我無時無刻都感受你們對我的愛!”

“而我,我對你很厭惡,是此刻,我更加厭惡你!我未遇見過你的時候,曾幻想著你是大自然母親派來的天使,是英雄。而此刻,我恨你,厭惡你。”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已經愛上你了!不管你怎么恨我厭惡我,我愛上你了!”我抱住刺猬,生怕下一秒它就要死去,我害怕遺憾,將它還留有生命力的靈魂緊緊地抱在懷里,我感受到的不再是尖刺的疼痛,而是愛的溫柔。

它總究死去了,我抱著漸漸冰涼的刺猬,就這樣看著月光淡淡地消退,仿佛就是月光把它的溫熱給帶走了一樣。

第二天,那想謀害我的女人狂暴地踹開了柴房的門,一把將我揪起又推在了地上。她頭發散亂,那冷肅地眼因狂怒而異樣猙獰。

“我走不了,你知道嗎,走不了了,白癡!白癡!”

我不想再與她說話,我只想抱住刺猬。

“他竟然跑了,把我玩夠了就跑了,你們這些男人,傻的傻到底了,聰明的良心黑到底了。天哪,你怎么還沒死,湯喝了嗎?沒喝吧,沒喝就好,沒喝就好,你喝了就會死,知道嗎?你死了我就脫不了身,那畜生跑了,你死了我怎么逃得了。你沒喝吧?沒喝吧?”

我依然不愿同她說話。她不配!我恨死她了!

她看了看地上的碗,湯跡還沒干。她神經異常地笑著:“呀呀!我的白癡,你真沒喝,我就知道你不會喝的,你可把我嚇壞了,我從畜生那空巢里一路趕回來,可急死我了。好白癡,沒死就好。現在你死了我可沒得好處,盡管之前我滿心地要你死,那是因為你死了,我便能賣了你阿爹留下來的家當,哦,現在你沒死,那也好,家當我自個兒還是用著。咱還是過日子,過日子,不過日后你就睡柴房,對,還是得睡柴房。”她停頓了一會兒,忙又說:“那只刺猬呢?給我把它找出來,我要燉掉,我得都壓壓驚,也給你點懲罰瞧瞧,看吧,你得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慘,我就要把你害得有多慘,我要當著你的面,將這只小刺猬一口一口地嚼吞掉,哈哈,我得壓壓驚。”

她看著我懷里的刺猬,神經質地沖我詭笑著。我被她嚇得直哆嗦,將刺猬抱得更緊了。她蹲下身,又沖我詭笑了起來,便迅猛地想從我懷里把刺猬搶過去,我死抱住不放,以至于刺猬的皮刺扎盡了我的肚皮肉里,我疼痛不已。

刺猬還是被她搶了過去。她像個小孩子一樣興奮地跳起了小步舞,走出屋門將門鎖住,然后跑走了。

之后我便沒有看到她來了,我以為她定是又跟著哪個男子好上了,這樣想法使我一度想要自殺,因為不管結果如何,我總將是要被她給折磨死。我懷念我的刺猬,我竟沒有抱緊它。它死的好慘,我突然有一個想法,我不能白白的自殺,我要替刺猬報仇,殺了她然后再自殺,我就是這么想著,一直伴隨著兩三個黑夜過去。直到我的柴房門被打開,進來的不是她,而是一伙警察,我發現屋門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村民。

之后我才明白,我媳婦死了,她是吃了被毒死地刺猬,自個兒也中毒了。我也將被送上法院,接受判刑。他們都認為是我蓄意謀殺了她,認為是我毒死了刺猬,然后再將刺猬給了我媳婦吃掉。盡管有好心人為我說情,說我是個傻子,就算是害死了她,也是在精神不正常的狀態下害死的,應當從輕判刑。但更多的聲音還是希望我能從這個世界消失,因為我畢竟有可能會給這個社會造成不可預見的傷害。

“我可以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我愛你們,就像愛我的父母一樣。我愿成為你們每一個人的兒子,孝敬你們,關愛你們,這種愛是純凈的,溫熱的。可是,真的,這種愛,卻總是無法得到接受,你們認為我是個白癡,排擠我,冷落我,在你們的世界,我不過是與灰塵一樣微不足道,甚至哪一次我這粒灰塵歇在了你們的窗面上,你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之抹去。我愛的人們吶,我這顆愛的心吶,還能愛誰呢,愛我的媳婦?不,不可能再愛她了,可是我還是會愛她。相比之下,我更愛自然的生靈,因為它們也會愛我,但請原諒我這種自私的心,我是個人,我也需要關懷。喔,相比之下,我想,我想,我的確更加愛那只刺猬。我要為我的罪孽辯解什么呢,我殺了誰?我實實在在的說,我殺了許多人,那些被我愛過的,卻欺凌著我的人,我竟有時,就在那么一瞬間,對,就在那么一瞬間,我的愛遲疑過,懷恨過,可是,可是什么呢,我的確殺了他們,被我愛過的人,我的阿爹,我的媳婦。”我在法院的陳述上這樣大聲說著,結果是法院撤銷原告,認定我是個白癡,卻不是按照我的想法來認定我是殺人犯,而是不應當判處原告所訴的死刑。當然,他們的確是認為我是個十足的白癡,所以殺了人也只不過是個白癡殺了人。

我又被帶入看守所里,整整一個漫長的黑夜,我都在摸著身上被刺猬扎下的疤痕。我隱隱約約地聽到刺猬的聲音,它說:“白癡,真是個白癡!”我突然醒悟了,為了我白天的發言而感到異端的自責與臉紅。我突然感到,自己之前說的話對于他們來說,的確是個白癡說的話呢。

直到接到我的訴求,便再次向法院提起訴訟。我如愿以償地被帶入法庭,我說了一段我已經決定好的,我一生中最后一次給這個世界的話語。

“我是有罪的,應當說就是我殺死了她,也是我殺死了刺猬,對,是應當說,假如說。但請你們相信我,我對殺死她沒有感到任何的悔意,真的,我倒對我殺死了刺猬而感到十分地痛心。可見我對你們是一個足夠危險的人物了。你們說我是白癡,我不這么認為,白癡是不能害人的,不是嗎?什么在精神異常的情況下,或是極度遭受虐待的情況下,這些無非都是為我脫罪的空詞。如果你們認定我是個白癡,你們放了我,把我重新放入到這個我不無法去試著生存地世界里,那么我可能還是會傷害到人。這些眼睛,這些懷著什么心情圍著我的眼睛,他們是什么樣的心腸吶,我有時候會這般猜測,他們會溫和的看待我,會將我當作親人。但是呢,現實是什么呢,這些的每一個人都像蛇一般等待我的死亡,好滿足他們的快感吧?就像我們看一只貓被活剝皮的快感。你們可以看出我是個厭世者,而絕非是智障的,白癡的人了吧,我殺了媳婦,我更悔痛地是我讓刺猬也死去了,讓我阿爹一生的操勞都作廢了,這比殺了媳婦更加讓我悔痛。但我殺了她,這卻是事實,最現實的事實。我眼前的你們,實在的你們,多么像蛇的眼睛呢。唔,就是這樣。”

這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我被帶入到執行槍決的場地上,我抬起頭,望向天空的藍天白云。陽光在向我呼喚,我看見白云化成了我阿爹慈祥地笑臉,他那皺巴巴的額頭平實了許多,像是年輕到了中年的模樣。我又看見刺猬在天空向我依偎著,它露出那樣可愛而又迷人的笑臉,它在對我說:“你是人間的白癡,卻是我們的天使。”

我微微地笑著,閉上了雙眼。像以往的我,張開雙臂,用一顆無限愛的心,去愛著天空,也愛著向我迎面而來的飛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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