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凌晨兩點了。我沒有一點睡意。
生活中能觸摸到心底柔軟的事已經太少,而剛看到的那位姑娘在十字路口的燈光下下,認真洗著車,這樣的情形令我想到了很多,睡意便被文字驅走,倚在床上,拿出手機,于這靜夜記錄下來。窗外正雷聲滾滾,風刮著玻璃窗嘩嘩作響,貓貓在我腳下嚇得不停從臥室竄到客廳,又驚叫著從客廳一陣風似地跑進來,我嘴里輕喚著它的名,一邊安撫著它,一邊輸寫我的文字,在這樣的暴風雨與電閃雷鳴之中,那個在路邊洗車的姑娘,你可曾已收攤回了家?
昨天剛立秋,今天已算是入秋了。盛夏的高溫還不曾遠離。睡覺我還是喜歡開著窗開著門,客廳外窗戶吹進來的風吹進臥室再從臥室的窗穿過,我的屋便不需空調與風扇了。又恰值四年一度的奧運盛會,一直守著電視看到午夜才睡。睡意正濃,突然臥室的門砰的一聲巨響給關上了,我被完全驚醒。這才聽見窗外呼呼而刮的大風以及天邊陳陣的轟雷。我連忙起床,先去把陽臺外掛晾的衣服收了,又去關其他房間的窗子,我最怕狂風在家里肆虐,前幾天才有一陣妖風把電視柜上我養有幾枝梔子的一個玻璃瓶給我吹到地下碎了一地。走到主臥的窗前,只見天邊烏云滾滾,一片風雨欲來的樣子,遠處城市的上空,黑云如山般厚重,是真正如古詩所說的黑云壓城城欲摧啊,那云層的縫隙里又露著白光,在黑夜里看到就像開了天門,都說有雨天邊亮,看來大雨馬上就要來了。
一關窗子,卻見窗下的公路中間,一個透明的廣告燈箱立在公路的邊上,透明的燈箱只有洗車兩個大大的紅字,相信在很遠的地方,那些車主就能看見。白天是沒見這樣的燈箱立于公路上的,樓下就有兩家大的洗車與汽車美容中心。公路邊人行道上,一根塑料水管從公路盡頭的民居延伸出來,一個藍色的大水桶,一個綠色小水桶,一把小小的折疊方椅擺放在桔黃色的路燈下面,一輛天藍色的出租車旁,一位梳著馬尾身著紅格白底布拉格裙的年輕女孩正拿著水槍一會兒沖洗著車頂,一會兒沖洗輪胎,一會兒又用帕子擦著車身,一會兒又鉆進車子抹拭各處,她的紅格白底的花裙在出租車的旁邊在夜風中打著旋,就像一朵夜色里盛開的芙蓉,盛開在這城市的酣夢之中。我站在窗邊,風撲面而來,搖晃著窗前那幾根亭亭的香芋荷葉,搖晃著我的窗簾高高飄揚。
我在窗邊立了好久。樓下公路邊的洗車姑娘,她這么年輕,卻不畏別人世俗的眼光,一個人在這個夏天的每個深夜獨坐路燈下守候自己的小小的生意。她或許是為了體驗生話,或許正在籌集上大學的學費,或許家里正有不為人知的困難,望著暴風雨急將到來的夜色下忙碌的她,我心底真的很顫動。這個社會已進步許多,但總還是有那么一群人要面對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磨難。比如那位年輕的紅裙姑娘,若不是生活的所迫,誰愿在這樣的夜晚還獨守街口,等候稀疏的車輛前來沖洗,夏天的夜晚對于當今 的年輕人來說,有著各式各樣豐富的夜生活,他們唱歌,他們跳舞,他們在廣場喝著啤酒飲料看奧運,或者有的正逢暑假到處旅游,有多少的年輕人會在這樣的夜晚干著這樣看似卑微的活呢。我真的很羨慕這樣的人,為了生活為了生存為了自己的理想,敢于直視自己的生活,有勇氣面對一切困難,他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吃很多的苦流很多的淚也決不松懈。就像《飄》里的思嘉姑娘,面對社會的巨變,很多人就此沉淪在過去一蹶不振,但她為了生存,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像她家那些黑奴一樣下田干活,甚至敢于槍殺了一個進屋搶劫她們的北佬兵,她在戰爭期間把一大家子的重擔挑在了肩上,也許有人會說她有很多人性的缺點,但在生存面前,一些所謂的貴族美德又算什么呢。
常常覺得我對生活來說真的算是個失敗者,我還不如這么一個小姑娘,假如和她易處,我是做不到這樣的深夜還在路邊辛勤工作的。幾年前生活的巨變曾經把我打入痛苦的深淵,我自此心灰意冷,躲進網游的世界,每天渾渾噩噩,自己給自己設置了一道又一道心理障礙,然后把自己藏在后面,恍恍然就是幾年,更不用說振奮精神與現實作斗。
我也曾試著鼓起勇氣走出自己的小天地,可總是不久就又敗下陣來。直到無意中看到一檔叫《中華好詩詞》的電視節目的第四季,里面一個大姐和我年齡差不多,卻在上班的路途中用三個月的時間背下了名篇《離騷》,參加這個好詩詞的總決賽也不是因為她通關成功,她對古詩詞的喜愛和執著令人感動,嘉賓特意復活了她從而站在了總決賽的場上。誰也不會想到,已到中年的她戰勝了那么多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最后進入了四強。看了她的表現,我才意識我也可以學她,我還沒有真正老去,我這才重新搬出我那些灰塵仆仆的舊書,每天讀一點,慢慢重啟自己的腦子,重塑自我。就這樣,生活才重新在我面前打開了一扇窗。
讀書讓我在不覺中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總會遇到許多不平的事,人生無常,只看你用什么心態面對。當你重新揚起生活的風帆,樹起生活的信念大旗,心中有了一個目標,有了自己的追求,你便會走入另一片新天地,那些曾經認為天大的事也都不算事了,什么傷啊,痛啊,都會很快變成昨天的枯枝爛葉。
正如倉央嘉措一首詩里所說:“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閑事。”愿用這句話與正遭生活磨難的人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