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的人窮盡一生之力,極其可能還是未能為自己心中大疑找到答案,但只要閱讀一天仍頑強進行,可能性就一天不消失。答案可能導向絕望,但可能性不會,可能性正是絕望的反義詞,它永遠為人預留了一搏的余地。
——唐諾
對不起,看我這題目,穩(wěn)、準、狠,一劍封喉,直指當下讀書人的軟肋。
您可能不高興,因為不幸被我言中了,但我只是想以此文引起我們的足夠反思。畢竟,現(xiàn)實的社會,拍馬屁的人越來越多了,說實話的人越來越少了。
-01-
我有位同事,喜歡讀書的那種。有天閑聊,他說他有個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方,都要抽空去當?shù)氐男氯A書店轉(zhuǎn)轉(zhuǎn),購幾本喜歡的書來讀。他的做法與我不謀而合。出差在外,只要有空,我還是要打個車去書店逛一逛的,挑選一至兩本,帶回來,一是圖個新鮮,二是作個紀念。經(jīng)年之后說起來,這本書畢竟是在哪兒哪兒買的嘛,以供吹牛用,很有成就感的那種。
“可是,你真正讀完它了嗎?”我問我的同事。
“也有很多沒讀完的。”同事被我問的不好意思起來。我相信,除了謙虛,他應該說的是實話。因為我就是這樣子的人,我們大多數(shù)都是這樣子的人。
當熱情來臨時,我們像淘寶一樣把那些喜歡的書淘了來。剛開始幾天,當然是興致勃勃地讀上它幾頁,而且讀時愛惜的要命,都要把手洗干凈了,生怕弄臟它。可是當熱情逐漸消退,伴隨著各種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的到來,我們真正讀完它了嗎?
我說的,只是讀完它,還沒有說理解它并用它來影響我們的生活。盡管我們知道,好的書足可以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沒有,我們大多數(shù)并沒有認真地讀完它。虎頭蛇尾己成了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的讀書習慣。我們目標定得足夠遠大,可是剛出發(fā)沒多遠,我們就已經(jīng)忘記了前進的路。
我們有N個理由來解釋我們?yōu)槭裁礇]有讀完它,雖然沒有一個理由能站得住腳。
我們書櫥里的書越積越多,我們對它們越來越陌生。
其實,我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熱愛讀書的人,我們只是書的搬運工。
盡管我們常用愛讀書來標榜自我,其實我們心里都明白,這種標榜只不過是自欺其人而已。
-02-
可是,讀書真得那么重要嗎?
這個還用懷疑嗎?
你所讀過的每一本書,都隱藏在你的氣質(zhì)里。
我要說的是,當你越過了那個坎,比如你已經(jīng)通過讀書有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你還能讀書如初嗎?
不好回答了吧?
安逸實在是生活最大的殺手,它會殺你個片甲不留,讓你找不到當初那個熬夜挑燈夜讀如古時書生一般勤奮的自我。
人,最容易的就是原諒已經(jīng)開始懶惰的自己。
因為那些讀書之外的事太有吸引力了,比如追劇,比如刷屏,比如湊場,比如,一切讓你感到舒服愜意的事情。
唯有讀書,你忙不過來照管它了。人,已有新歡,誰還惦記著舊顏?
但,你讀與不讀,它都在你書櫥里,不離不棄。
它相信,你會回來找它。
-03-
跟一位新認識的朋友交流,他是我認識的知識面非常廣的那種人。幾分鐘下來,我已知道他是讀書的牛人了。
牛人保持著很高的閱讀量,而且有著自己很深的、非常獨到的見解。
他所說的那些書,完全可以做到隨手拈來,我知道,他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的碎片化的閱讀者。他對每一本上都精耕細作,下過足夠的功夫。
與他談話,我有壓力感。
譬如,他與我討論《紅樓夢》,兩人相談甚歡。他問我,《紅樓夢》中描寫的最美的女子是哪一個?
我自恃讀過幾遍《紅樓夢》的,說:當然是黛玉了。
小說第二十六回對林黛玉的容貌有一句概括:“原來這林黛玉秉絕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第三回,寶黛初見,寶玉眼中黛玉的眉眼“與眾各別: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tài)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我洋洋自得。他說,不是。
我說,那就是寶釵了。書上說:
寶釵:臉若銀盆,眼同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流。
朋友說,我認為警幻最美。然后隨口吟道:
方離柳塢,乍出花房。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回廊。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郁;荷衣欲動兮,聽環(huán)佩之鏗鏘。靨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纖腰之楚楚兮,回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滿額鵝黃。出沒花間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飛若揚。蛾眉顰笑兮,將言而未語;蓮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羨彼之良質(zhì)兮,冰清玉潤;羨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態(tài)度兮,鳳翥龍翔。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其艷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龍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奇矣哉!生于孰地?來自何方?信矣乎!瑤池不二,紫府無雙。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他沒吟完,我便落荒而逃。回去找到《紅樓夢》一翻,竟一字不差。
同是讀過這本書的人,差距有多大?!
word 哥,在他面前,誰還敢自稱讀書人?
肚里有書心不慌,在讀書問題上,我們常常自慚形穢。
那么,從現(xiàn)在起,于喧囂浮躁中尋找那張安靜的書桌,如朋友般把書櫥里的書請出來,好好享受當下讀書之美。
相信那句話:
只要肯開始,一切都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