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檸現在怎么樣了?她在哪里?她將會受到什么樣的處罰?立夏沒心思吃切糕,也躺不下去了。她不能坐視不理,不能讓謝檸在危機時刻感受不到友情的關愛。姐妹們說她們根本聯系不上她,她還是要試一試。到樓下電話亭撥打謝檸的手提電話,關機。她只好給她留言:謝檸,我是周立夏,不管發生什么事,記得,我在你身邊。一定不要放棄自己,加油!
謝檸拒絕與大家聯系,也不意外,她是這樣的個性。可是,立夏心里很難過。謝檸就是個性太強了,但她人不壞,不討厭。她希望她可以幸福,找到她的真愛,大多少歲都沒關系。但不要用這種方式,傷害別人,傷害自己。
立夏悶悶地往回走,BB機嘀嘀地響起來,她看到屏幕上出現一行字:你快點兒來,到我這兒來,公園人工湖,我不想活了。
立夏驚出一身冷汗,思維慣性讓她以為這是謝檸發過來的,可是她仔細看了看號碼,那分明是葉君婷的。葉君婷怎么了?她不是愛開這種玩笑的人,一定是她出了什么事了。立夏來不及多想,轉身便往校門口跑,有生以來第一次打了出租車,直奔市公園。下了車,發瘋似地一路狂奔,一口氣奔到人工湖畔。遠遠地,她看到葉君婷坐在湖畔的一個樹樁型坐椅上,靜靜地,就像一個雕塑,只有微風把她鬢側的幾絲細發輕輕拂起。
立夏跑到葉君婷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的神色,“怎么啦,君婷?發生什么事了?”
葉君婷把呆滯的目光收回,轉向立夏,淚水瞬間從眼眶滑落,“他不要我了,他不想跟我一起回家鄉了。他提前跟南方的一個公司簽約了,和他的新女朋友一起去。”
立夏眨了眨眼睛,就好像沒聽懂她的話似的。半晌,將她的頭摟進懷里,陪著她一起哭了。殘酷的畢業季啊,在葉君婷這里提前到來了。殘酷的青春啊,要讓多少悲傷和眼淚留在記憶里?可憐葉君婷,為了那個男孩子,付出了全部,包括兩次墮胎和無數的錢財,她把她的一切都投注在她的愛情里,結果賠得血本無歸。
“沒有余地了嗎?真的就這樣了嗎?”立夏輕輕問。
葉君婷在她的懷里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語言,沒有咒罵,只是痛哭著。這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懷抱了,在這個懷抱里,她才可以安下心來,將所有情緒釋放出來。
太陽不忍看這個悲痛欲絕的女子,悄悄溜下山了。空氣涼了很多。葉君婷的哭聲逐漸減弱了,只在立夏的懷里輕輕地抽泣著,肩頭一聳一聳地。立夏一直沒再說話,就那樣摟著她,溫暖著她。她的腿已經麻木了,但她沒有動。她了解葉君婷,她知道,這樣無聲的陪伴對她就是最好的良藥。適時,她會自己振作起來,去做她最希望做的事的。
果然,葉君婷停止了哭泣,從立夏的懷里出來,站起來,抹了一把臉,向立夏說道,“今晚我不想回寢室,我不想讓她們知道我的事兒,就你自己知道就好了。我們去找個小旅店吧,陪我住一晚,好嗎?”
“好。”立夏毫不猶豫,伸手理了理葉君婷蓬亂的頭發,“我陪你喝一杯去怎么樣?喝點兒酒,然后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又是一輪新的太陽照著你,沒什么大不了的,好不好?”
“好。”葉君婷點頭,扯了立夏的胳膊,出了公園,就近找了一家干凈的小旅店,訂好房間后,出來在旁邊的一家串店喝了一打啤酒。兩個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坐在油膩雜亂的串店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引起周圍許多人的注意,就連老板娘都湊過來看熱鬧,甚至還主動贈了她們一盤毛豆。
葉君婷大口吃著肉串,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啤酒,斜著眼看著旁邊的人,向立夏說道,“是不是我現在跟動物園的大猩猩似的?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像大熊貓。你瞧他們的眼神,是不是太浮夸了?還是我果真那么好笑?”
立夏剝著毛豆,嘴角撇了一下,“我們為什么要在意別人呢?我們是什么都跟他們沒關系,重點是我們自己舒服就好了。一會兒離開以后,永遠都不會與他們再謀面,徹徹底底的陌生人,無關我們自己,是不是?如果他們覺得他們欣賞了我們,獲得了樂趣,是他們賺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咱們倆并沒損失什么,這一點,不符合守衡定律。”
葉君婷倏地笑了,“就你跟個哲學家似的,真會說話。能認識你,我這個大學就沒白念。有你陪著我,真的好多了。其實哭完剛才那一場,我就好多了。我才不死呢,我為什么要死呢?他有什么值得我為他去死的?他不配,他就是個人渣,把我玩夠了,現在覺得我耽誤他前途了,早想什么去了?呸,什么前途?他就是又看上別的女人了,想擺脫我。周立夏,你說說,我葉君婷樣樣不差,沒有他,我還能去死?有的是比他強的男人想要我,你說是不是?”
葉君婷的聲音越來越高,淚水卻不聽話地順著臉腮淌了下來。立夏側頭,發現旁邊幾桌人都在向這邊張望,就把酒杯一摔,大聲說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葉君婷聽了立夏的話,也回頭看了看,莞爾一笑,“你們看吧,隨便看。”
這樣一說,所有人都不看了,臉上掛了各種各樣的表情,都轉了回去。
“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男人全都不是好東西。”葉君婷又干了一杯酒,惡狠狠地說。
“咱喝咱們的,咱們不傷及無辜,好不好?”立夏陪她干了一杯,叫老板娘把桌上的肉串熱一下,又向葉君婷說道,“咱倆把桌上的酒喝完,肉串吃完,就回房間去好不好?你要是沒喝夠,我就帶十瓶回去,咱倆在房間里喝,怎么樣?要是在這里一直喝下去,我怕一時候咱們倆都支持不住,驚動了警察叔叔就不好了。”
葉君婷表示同意,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吵吵嚷嚷,把一打酒全都喝光,然后立夏結了賬,扯著她出來,真的又帶了十瓶啤酒,回到了旅店。但是葉君婷沒能再喝,一頭撲在床上就再也沒起來。立夏給她脫光了衣服,擦了擦臉,好生安放在被窩里,自己這才洗洗涮涮。今天,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有如此酒量,喝了這么多竟然還這么清醒。可是酒精在她體內卻產生了另一種反應,是興奮嗎?是躁動嗎?是不安嗎?是不甘嗎?她說不清楚,總之,她覺得她不能安心地躺下來去睡覺。睡覺?這是一個多么滑稽可笑的事情啊!她怎么能去睡覺呢?王言的追求,謝檸的丑聞,只是輕微影響了她的心情,可是,葉君婷男友的背叛,那段讓她心生嫉妒的愛情的結束,對她震動太大了。愛情到底是什么?世間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愛情?佟鑫他經歷了愛情了嗎?他理解了她周立夏的愛了嗎?她突然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
立夏重新穿上衣服下樓。馬路上燈火通明,人流匆匆,沒有人注意到她這個半醉的女子。她給陸云峰發了信息:你有沒有佟鑫的電話?宿舍電話,我要現在跟他通話。
大約二分鐘后,陸云峰真的發過來一個電話,并問:你怎么了?立夏微笑了,生命中有個陸云峰,可真好。但她沒有回答他怎么了,找個電話亭就撥出了那個號碼。電話經過了一次中轉,接到了佟鑫的宿舍。
“你好,我找佟鑫。”立夏對著電話說道,酒精促使她想立刻聽到佟鑫的聲音,多一個字的費話她都不想說。
那邊停頓了一下,大約有三秒鐘的時間。
“你是周立夏嗎?你真的是周立夏嗎?”一個激動的聲音傳進立夏的耳朵,讓立夏感覺到,飛進耳朵里的每個字上都掛著一朵笑意。
瞬間,立夏哭了。接電話的就是佟鑫,他竟然一下子就聽出來自己的聲音。
“喂,說話呀?是周立夏嗎?肯定是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說話呀!我就是佟鑫啊。”佟鑫熱切地呼喊著,期待她的回應。
“是我,我是周立夏。”立夏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