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臨的時候,葉君婷的悲傷結束了,她的第一段愛情被第一場大雪掩埋在過去。她的臉上又泛起紅暈,她又開始精心裝扮自己,并且拉上立夏,要她陪著她過一段輕松自在的日子。
“周立夏,咱們倆太虧了,是不是?為什么就不能跟別人一樣享受生活呢?許多年以后,我們回顧大學時光,難道你我就光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成天做家教賺錢了嗎?除去寒假和實習時間,咱們倆可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在學校里呆著了。聽我的,把所有家教都停下來,咱們不干了,好好當一回大學生,好不好?你如果不好意思問家里要錢,我借給你,將來等你工作了再還我。”
那個深秋的夜晚,醉酒之后的立夏,感覺成熟了許多。那一夜,她成長了,她不再是那個執拗的小女孩了。那晚,她睡得很香,連夢都沒有做,一覺醒來,太陽已經爬上窗臺。她叫起葉君婷,兩個人急忙往學校趕,葉君婷不肯去上課,立夏只好把她送回宿舍,自己卻遲到了四十分鐘。當她小跑著,悄悄從后門溜進教室,悄悄坐在最后一排的時候,講臺上的老師連理都沒有理她,倒是后排幾個常遲到的同學詫異地瞧了她一眼。要知道,她可是全年級最特立獨行的人物之一,上課從來不遲到,也從來不落課,而課后又很難見其蹤影,如今這可是開天辟地第一回。
立夏坐在最后一排,翻開課本,迅速找到了老師所講的部分。其實,就算不聽課,好好看書也是一樣的——立夏突然發現了這個真理。她莫名地笑了,想想自己這三年多來,一節課不曾落過,一分鐘也沒遲到過(除去今天),至于的嗎?她錯過了多少本屬于她的快樂啊!就連提前跑路去食堂搶最好吃的菜這樣的平常之事她都沒做過呀。今天,她小跑著,急急忙忙地,偷偷溜進教室的感覺,竟然如此美好。心雖有些砰砰地跳,但每根神經都似很輕松很放松地笑著呢?
那節大課,立夏幾乎沒聽,只是在書上劃了老師提到的部分。她像老牛反芻一樣回味著昨晚與佟鑫的電話,佟鑫的那一番話。雖然酒精使她一夜無夢,但并沒使她斷篇,她一個字也沒落地記得佟鑫的那番話,也記得他的聲音里蘊含的情意。是的,這幾年來,她的一往情深和一腔怨恨都緣于她的執念,跟佟鑫并無關系。她早都知道是這樣,只是她不愿意面對而已。佟鑫自我剖析了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難道自己不早該知道他確實就是那樣一個人嗎?她仍然不知道自己跟他到底合不合適,因為她沒有和他在一起過,她沒有那樣的先知先覺。經歷了那場宿醉,那番痛哭,那個電話,那些信息,立夏覺得,胸中的恨意已經蕩然無存,她真的不再恨他了。這段情我放下了嗎?立夏自問,可是,她沒有給出答案。
接下來的日子,立夏除了上課補課主要是陪葉君婷。謝檸那邊,據說她的父母全來學校了,不知道經過了如何協商,總之謝檸沒有再來上課。但謝檸給立夏打了電話,說她會來參加期末考試。她沒有被退學就好,畢竟她是個富家女,未來無憂,也沒什么好擔心的。那個教授受到了處分,后來也就不甚了了了。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哪有心思天天琢磨別人的事呢?
葉君婷病了好幾天,臥在宿舍里,哪里也不去。小姐妹們輪流照管,打飯,打熱水,給她洗衣服,洗頭,讓她享盡友情的溫暖。只有立夏知道她的心事。晚上,幾個丫頭都出去花前月下或上自習,她就陪著葉君婷在宿舍聊天。葉君婷不是一個拿不起放不下的女子,她沒有像別的失戀女生那樣尋死覓活,絮絮叨叨,哭天搶地,魂不守舍。她只是跟立夏說些感慨,回憶一些美好的事情,或者干脆兩個人就一起聽音樂。
到了第一場大雪把世界裝點成銀色世界,葉君婷恢復了身心健康,要求立夏陪她過一段真正的大學生活,把失去的,沒有經歷的都補償回來。立夏欣然同意了。自從那一夜,她覺得她一夜長大,像變了個人一樣。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把思想上的變化付諸行動。如果沒有葉君婷,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做這個轉變,作為一個大四的行將畢業的女生,她不知道她該用何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的成長。
于是,立夏和葉君婷,這兩個高年級的女生,開始了一段瘋狂而充滿樂趣的生活。她們不再設鬧鐘,早上睡到自然醒再去上課,享受貓著腰,做賊一樣溜進教室的快樂。上午第二節課,兩個人會提前悄悄溜出教室,瘋跑著沖向食堂,去搶最好吃的菜。又一場大雪的時候,她倆跑去操場跟一群不相識的低年級同學打雪仗,打得脖子里面全是雪,回來后脫了鞋,鞋子里竟然也全濕了。兩個人又組織了一次冬游,邀請寢室姐妹以及她們的男朋友一起參加。他們滑了雪,坐了狗拉犁,吃了燉大鵝,摔得青一塊紫一塊地回來。十二月中旬學校舉行的卡拉OK比賽她倆居然也報名參加了。賽事報名的要求里沒說限制年級,但清一色的全是一年級新生參加,這是年年既定的模式。當她們倆去報名的時候,負責報名的二三年級的學生會成員都瞪大了眼睛瞧著她們,反復確認她們是不是真的想參加,是不是在逗學妹學弟們玩兒。直到比賽那天,兩個人裝扮一新,來到后臺候著,主持人才確信兩個姐姐是真的參加。
這次參加活動,可是激勵了本年級的干部們。當學校元旦聯歡會開始籌備的時候,他們來找這兩位,請她們代表年級出一個節目。兩個人一口同意,并且表示不要唱歌,而是要表演一個自編自導的小品。于是兩個人真的一天研究起故事和臺詞來,無厘頭的搞笑,把這兩位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又托通校的同學借來了服裝道具,兩個人詼諧的表演讓干部們連連可惜他們咋沒早發現這兩個人物,讓寢室姐妹們以為她倆瘋了。
聯歡會后,學校的食堂改為舞廳,七彩霓虹燈閃耀之下,音響轟鳴律動之中,立夏和葉君婷摟在一起,胡亂地跟著節奏跳起慢三快四,八步十二步,迪斯科,甚至霹靂舞。只要音樂響起,兩個人便進入其中,也不管會不會,就那樣胡亂地跳著,笑著,滿身大汗也在所不惜。跟著來看熱鬧的同年級的同學們,也受到了她們的感染,慢慢地全都加入進來,跳成一片,笑成一片,亂成一片。這是他們在大學里最后一次狂歡了,跳著跳著,有人竟哭了起來。
后來,有幾個大膽的男生過來,請求與她們共舞。立夏說只要你不怕踩腳就可以。于是,兩個女孩子分開,分別與男生勾肩搭手,翩翩起舞。旋轉交錯之間,互相對視,擠眼壞笑。她們就差一點兒錯過最美好的時光,她們要把這三年多來缺失的東西都補回來。經歷了,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