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見面的那天,筱蕊扎了兩個麻花辮,25歲的姑娘扎麻花辮,很容易在人群里認出來。
我一把將她抱住。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為此我做足充分的準備。因為剛好是你,我就沒有半點遲疑,夜空的面紗隨風飄去,你的樣子也不再神秘。原本細膩的情思,早已被寒風冷凍,留在空中。
惴惴不安地,我一直琢磨拜倫的那句話,我會見到你,事隔經年。我如何向你招呼,以眼淚,以沉默。
其實見到筱蕊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想多了,一把抱住就已足夠,她還能往哪里走。
兩個半小時前,她發來微信:你得是我下飛機第一個見到的人,這么大的風我都不方便出門,萬一吹到別人的懷里,我這么可愛,別人肯定是不會還的。
我真想一個吻堵住她的嘴,丟不丟人,哪里可愛了?
02
那是我最落魄的一段時間,公司倒閉,老板跑路,財務和老板娘挾款私逃,連保潔小妹都被保安拐跑了,就我還差半年的工資沒發,什么好處都沒撈著。
“現在看你這么窮這么丑這么可憐,不如……”
在那個落魄的午后,筱蕊發來一段語音,我等著她的下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順手拿起一塊隔夜的面包,實在難以下咽,開了一盒牛奶。
我想象中的一見鐘情,應該是在某一個陽光綿軟的午后,我剛好對視她的眼睛。她乘坐的車和我乘坐的瞬間交錯,我頓時失魂落魄,我叫司機馬上停車,用力拍打窗戶來引起她的注意,或者從車上跳下來,奔跑,大喊大叫,把整個阻隔著的世界撕裂。
當然,真實的情況也可能是,我一動不動地坐著,安靜地看著她遠去。
“……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牛奶噴得滿屏都是,不帶這樣玩的,我都這么慘了,怎么可以和我開這種玩笑。
我連那兩個斷開的省略號都不相信,因為她曾說過,我就想讀個研,考個博,回頭去丹麥做博士后,可能就移民去丹麥了,我喜歡丹麥的餅干。女生只要放得下自己的小感情小憂傷,也一定可以成就一番大事業。
生活的精彩,猶如夜空的留白,她怎么可以忘記,她的終極夢想是丹麥。
“我是認真的。”
03
“如果你覺得為難就算了,做朋友很好,真榮幸我是你的朋友。”
筱蕊說到“認真”兩個字的時候已經開始哽咽,之后說的話,都換成用文字來表達。
我說,等等,我先捋一捋,你剛剛是在?撩撥我?
她說,你妹,你現在才是。巨蟹座母愛泛濫的時候很可怕,我只是突然好想保護你的夢想,突然好想給你安全感。
我說,你確定你知道我有多丑多窮么,你確定以后不會變成春天后母心么?
她說,媽蛋,這不是我的風格。我現在好凌亂,你當我喝多了,沒有這回事,真怕我自己這暴脾氣上來會傷了你。
是的,我就這樣被霸王硬上弓了。
只為那一瞬間的溫情,貪念著的溫存,絲毫沒有料想到,就已經被誘惑。她的話語像是一場還未融化的雪,冰冷遇到太陽,一直在我耳邊回響,讓我無法抵抗。
小仲馬說,我不夠富,不能像我希望的那樣愛你;我不夠窮,不能像你希望的那樣被你愛,讓我們彼此忘卻——你是忘卻一個對你說來相當冷酷的姓名,我是忘卻一種我供養不起的幸福。
但是她不介意,我能有什么辦法?
04
筱蕊再次神神叨叨纏著我,問我喜歡她什么的時候,是冰雪初融的一個午后。我依然不能在黑暗中點亮自己的燈火,也沒能力讓她無時不刻在我的身邊。
我繼續品嘗我輸得怎樣徹底,卻不去承認自己不自量力。我怯怯地逃離人群,模糊背影,卻總在旮旯處換了姿勢高傲抬頭,安慰轉身剎那的妄自菲薄。
筱蕊問,講真,你喜歡我哪一點?
我說,牙。
她發來一個笑哭了的表情,說,我謝謝我媽小時候沒讓我吃那么多糖,您繼續,就只有牙嗎?
我大致停頓了三秒,如果說胸,會不會有點下流?
她開始不依不饒,但凡有個牙齒好看身材火辣的姑娘,分分鐘把你收了,我就是白瞎。
那一刻,如果可以,我多想一把抱過去,當你掙脫到喘不上氣,你就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愛的肢體語言,定能讓你擾亂了的心跳慢慢平靜,我只在乎那樣的風情,無知的愚蠢,磕巴的嘴唇。我從未發覺自己可以如此驕傲,你丟出一個皮球,我都可以搖著尾巴四處為你尋找。
我喜歡你哪一點,光是那個“蕊”字的發音,哪怕重復一萬次,都那么悅耳動聽。
05
又過了一個月,筱蕊突然問我,要是你膩了怎么辦?
我說,那你得多刷刷存在感,讓我親口告訴你,你的每一根頭發是怎樣的好看。
她說,我就是要刷存在感,我要你每天都避之不及,我一開始只是想單純的幫你,我覺得讓你成功我會很開心,哪怕你不接受我。
我說,如果我失敗呢?
她說,沒關系,你要回家我給你一個家,你要流浪我陪你騎馬。我一直不覺得名利多重要,但是如果你想要,我會幫你,如果你不要,我們過平凡日子也無所謂。
女王啊。
請叫我女王大人。
好的,女王。
筱蕊繼續說,你多窮多丑多可憐我都不怕,我就怕你的欺騙和背叛。都這么大了,還這樣慌亂,實在丟臉。
我說,如果此刻能抱住你,你猜我會怎樣?
我給筱蕊發去一張截圖,上面寫著:
你看,浪漫的海綿體生物會交媾,冰冷海灣的生蠔、鱈魚、水母都分男女,電鰻忍著相互電擊的痛接吻。如果可以只徇著荷爾蒙戀愛,我和你一定比現在更快樂。
06
那就徇著荷爾蒙走吧,我們都不知道結果會怎樣。能入我心者,我待以君王,不入我心者,我不屑以敷衍。
我該成為怎么樣的人,才配得上你的赤子之心?我得拼盡多少努力,才敢同你共度余生?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日思夜想,魂牽夢縈也不足以形容。偶遇相似的面孔,熟悉的背影,或者只是一陣從你的方向吹來的風,都足以讓一整天與眾不同。
我將愛情獻給路旁的花香,獻給玻璃酒杯里搖晃著的晶亮陽光,獻給紅色圓頂的教堂。因為你,我愛上了這個世界。
見面之前,筱蕊問我,你說我的頭發是拉直好看還是燙卷好看?
我說,都好看,扎兩個麻花辮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