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守了十多年了,在蒙古兵的強大攻勢面前,黃幫主毅然決定把降龍十八掌功法傳授全幫以助戰三軍。降龍十八掌威震天下,對內力、筋骨、悟性、膽略,甚至人品胸懷都有極高要求,非俠之大者不可練成,能出師戰斗者更是鳳毛麟角。
在這種情況下,一篇題為《大義分舵“人人會降龍神功,個個爭抗敵先鋒”》的簡報在全幫炸開了鍋。長老會認為,要挖掘,要推廣,要普及。傳功長老水惑全權負責功法修煉的試點推廣工作,并決定一個月后在大義分舵組織群英會。
大義舵主賈政景對吹出去的牛皮被當了真既驚訝又高興,“本舵成了先進典型,自己加官進爵難道還遠嗎?現在看來,武功是否真的練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大家都相信本舵的弟子全都大功告成了。”沒有開不好的現場會,沒有戴不穩的高帽子,定下決心就甩開膀子開干了。
準備工作一定要充分。練成降龍十八掌,三個前提要素缺一不可。
要素一,胸懷天下之意志。
賈舵主把幫眾弟子的“思想高度”問題交由丑秀才完成,他把指導襄陽城防的精神讀物《武穆遺書》翻印成冊,確保幫眾人手一本;圍繞郭大俠提出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以及黃幫主提出的“與襄陽城生死與共”為幫眾每人準備一篇思想性、藝術性絕佳的文章,把本舵的精神高度短時間內“提升一大截”。
要素二,厚積薄發之內力。
這個簡單,在操場旁邊的土丘湖泊埋下一些火藥,另外重金買來西域神藥“內力倍增粉”,只要內力稍稍催動就可產生天昏地暗之幻象,配合飛沙走石的爆炸效果,不怕水長老抽考。
要素三,視死如歸之膽魄。
找來說書先生設計出“虎口拔牙”“沙漠十日求生”“夜襲蒙古兵營”等高難度訓練科目,同時讓畫師和丑秀才把幫眾勇猛戰斗“經歷”畫成畫冊、寫成故事,傳遍大街小巷……
群英匯集,沒點“大場面、大格局、大視野”怎么行,大義分舵弟子們被分成六組十八隊,有的連夜加蓋客房,有的負責掌法現場演示,有的加強伙房力量,有的負責接待各路英雄,有的反復修改大會文案……總之,派出去干“兼職工作”的弟子越來越多,進演武場練功的時間越來越少,原本就不熟練的降龍十八掌和打狗陣法愈加生疏了。
大義分舵的弟子們心理“困惑”越來越多,丑秀才也有類似想法。為習武抗蒙而入幫,卻還是干起了老本行。
指導群英會籌備工作的長老特使到了。細查之下還是發現了問題——這是赤裸裸的欺詐啊!聽了賈舵主供述的“趕鴨子上架”經過,特使反過來一想,“如果此時取消群英會,那傳功長老的臉面往哪放呢?自己回去還有沒有小命都難說。你想瞞天過海,我就助你以假亂真吧。"
“演武場不要翻新,木樁越舊越好。”
“好,我找人換回來!”
"現場演示不要一個人打全套,挑十八個人每個人練一招,每晚丑時前不得睡覺。"
"今晚就落實!"
“《武穆遺書》的注解抄本不要放在藏書樓,放到弟子臥房去。”
“馬上去搬!”
" 場地布置不要生活化,要突出抗蒙元素。 "
"馬上就辦!"
"經驗提煉不夠,一會你和丑秀才帶筆墨到我書房來。"
"好,這就去叫!"
……
群英會如期舉行,幫內的豪杰齊聚大義分舵。群英觀摩了"百人齊打降龍掌,山崩地裂破敵膽"盛況,參觀了演武場上練壞的數千木樁,學習了大義分舵總結的"掌法速成十個一""內力提升三個注重""修為破鏡六條鐵律"等修煉經驗,聽取了賈政景舵主作的"全部心思向練真功聚焦,降龍伏虎為太平襄陽"主題演講。
反響很熱烈,大會很成功,長老很滿意。
大義分舵火了,被作為抗蒙核心駐守襄陽北大門,舵主被公認為傳功長老的最有競爭力接班人。大義分舵的弟子也火了,他們走在城里的街道上,百姓們見了就喊大俠好,酒館里盡是"夜襲蒙古兵營""虎口拔牙"的英雄故事,好像自己真的已經練成了絕世武功,不自覺地更加注重自己的穿著打扮是否符合大俠風范。
以前郭大俠一人會降龍十八掌,保了襄陽十年平安;如今百人會降龍十八掌,足以震懾蒙古不敢來犯;今后降龍十八掌批量生產了,反攻蒙古城池還不簡單了!如今, 商人們愿意徹夜打折酬賓,歌女們喜歡高歌江山美人,百姓們敢于夜不閉戶,軍士們留戀夜夜笙歌。襄陽城從沒像今天這樣繁榮過。
大義弟子們當初的心理困惑早就忘了,也沒有人真的想如果蒙古真的敢來攻城該怎樣辦。
但蒙古人真的來了,戰斗打響的時候丑秀才就在后山上靜靜地看著——他是提前逃走的。蒙古人攻城的時候,城南的花舫還沒得到消息,皎白的月光就這樣靜靜傾灑在襄陽城的兩片天地,與北門的戰火揚沙糾纏不清,像是叛逆的狂歡,與城南的楊柳玉露交相輝映,像是墮落的仙宮。 這個晚上,美麗的紅色花朵吞噬了北大門,把降龍十八掌的傳說燒成了渣。 丑秀才倒吸了幾口冷氣走了, 他投筆入幫是想做一名郭大俠那樣的俠之大者,他還要繼續上路。
可怕的繁榮。